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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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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過這些假裝虔誠的騙人外表,靠上了僧侶。他暗中受到自由黨的支持,又受到教會的保護,一直保持君主立憲派的立場。他不斷與省內的貴族競爭,目的是要搞垮貴族,後來他果然將貴族搞垮。他時時刻刻留心貴族老爺們和政府犯下的錯誤,靠著資產階級的幫助,實現了本來貴族、貴族院和內閣準備倡議和領導的各項改革。由於法國掌權人物之間荒唐可笑的相互嫉妒,貴族、貴族院和內閣反倒阻礙了這些改革的實現。在神甫事件中,在修建劇院事件中,在杜·布斯基耶預見到的各種擴大發展問題上,立憲主張總是占上風。杜·布斯基耶要自由派去提出這些倡議,他則在辯論最激烈的時候加入進來,以對當地有好處為理由,支持自由派。杜·布斯基耶使全省實現了工業化。出於對居住在布列塔尼大道的那些貴族的仇恨,他加速了外省的繁榮。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准各著對擁有城堡的人,特別是對埃斯格裡尼翁家族,進行報復。有一天,他幾乎可以將毒汁四濺的匕首刺進這些人的胸膛。他出資扶植起了阿朗松針鉤花邊的手工作坊;他振興了布匹貿易,他使城市有了一個紡織廠。杜·布斯基耶這樣將自己與大眾的利益聯繫起來,很得人心。他做的都是君主政體絲毫不幹的事情,實際上他一個裡亞的風險也不擔。反正有他的財產作靠山,他可以等待別人搞出成果來。經手人由於手頭拮据,常常不得不把成果放棄,轉賣給走運的接手人。杜·布斯基耶則擺出銀行家的架勢,將這些成果一一買下。這個小號的拉斐特①滿有把握地將各種新發明都用定貨形式定下來。他自己大發其財,一面還給公眾做了好事。他是成立保險公司的主使者;是公共車輛新企業的保護人,他提議寫請願書,要求國家管理部門修建必要的道路和橋樑。這樣便將政府置於被告地位,政府認為這簡直是對自己權威的冒犯。可是這樣的爭鬥實在很笨拙,因為當地的利益要求省政府必須讓步。杜·布斯基耶使外省貴族與宮廷貴族、貴族院之間的矛盾更加尖銳。總而言之,他為君主立憲派的一大部分人參加《辯論報》和夏多布裡昂②先生發起的反對王權的鬥爭,作了思想上的準備。這《辯論報》和夏多布裡昂先生,是忘恩負義的以卑劣的個人利害為出發點的反對派,也是導致一八三〇年資產階級和新聞界取得勝利的原因之一。所以杜·布斯基耶和他所代表的人一樣,很有福氣,親眼看到了君主政體的柩車走過。 ①拉斐特(1767—1844),法國銀行家,政治家,自由党議員,一八三〇年七月革命的鼓動者和主要受惠者。 ②夏多布裡昂(1768—1848)從一八二一年起任維萊勒內閣外交部長,一八二四年被國王免職。此後他投入自由党反對派的懷抱,通過《辯論報》掀起反對王權的運動。 在外省,對於君主政體的壽終正寢,人們沒有一絲同情。人們對於君主政體已失去好感,原因是多種多樣的,這裡所羅列的理由還很不全面。杜·布斯基耶這個擔當作彌撒角色的老共和黨,為了成功地進行報復,一直偽裝了十五年。現在,在民眾的掌聲中,他親自將市政府的白旗打翻在地。在法蘭西,對於一八三〇年八月豎起的新寶座,投以這樣陶醉於快樂的復仇之中的目光的,除了他之外,大概沒有別人了。對他來說,幼支的登臺就是法國革命的勝利①。對他來說,三色旗的勝利就是山嶽派的復活。這一次,從行動不象從前那樣激烈來說,山嶽派將要以比斷頭臺更為可靠的手段打倒貴族。貴族院取消了世襲權②,國民自衛軍將街角上的食品雜貨商和侯爵安置在同一張行軍床上,取消了貴族的長子世襲財產制度③(這是一個資產階級律師提出的),天主教會被剝奪了至高無上的權力④,一八三〇年八月各種立法上的新發明,在杜·布斯基耶看來,就是一七九三年那些原則最聰明的實施。自一八三〇年起,這個人就當了稅務局長。為了達到高升的目的,他依靠與路易-菲力浦國王的父親——奧爾良公爵的關係以及與國王的母親——奧爾良公爵夫人的前總管福爾蒙先生的關係。他弄到了八萬利勿爾的固定收入。 ①一八三〇年七月革命後,王族幼支奧爾良公爵路易-菲力浦登上王位,意味著波旁王朝統治的結束。 ②這條法律於一八三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通過,規定貴族院議員的職務再不得世襲。一個元老死後,由國王根據這項法律規定的某些條件加以挑選,任命新的貴族院議員。 ③長子世襲財產制在一七八九年革命以前便在幾個省份中實行,革命中已經予以取消。拿破崙時代又予以恢復,復辟時期一八一七年八月二十七日和一八二四年八月十三日國王曾經兩次頒佈敕令,保留和實行長子世襲財產制。根據議員、前律師那喀索斯的提議,從一八三五年開始,禁止設立新的長子世襲財產,原來已經設立的也限定了期限。 ④一八三〇年八月七日,法國議會以二百一十二票贊成、三十三票反對通過決議,取消了以前關於天主教是國教的規定。會議還通過了其他一些法規。 在當地人眼中,杜·布斯基耶先生已經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值得尊敬的人,原則堅定,廉潔正直,樂於助人。多虧了他,阿朗松才加入了工業運動的行列。這工業運動將阿朗松變成了第一個環節,可能有一天,通過這個環節,整個布列塔尼要與人們稱之為現代文明的東西連接在一起。一八一六年的時候,阿朗松城連兩輛乾乾淨淨的馬車都沒有。不到十年的工夫,阿朗松人看見敞篷四輪馬車、雙座四輪轎式馬車、雙篷四輪馬車、有篷的雙輪輕便馬車和供兩人乘坐的輕便雙輪馬車在街道上奔馳,也不感到驚訝了。資產階級和產業主,開始時一看見物價上漲就嚇得要死,到後來,他們也承認這種漲價對他們的收入有一股金融上的反沖作用了。杜·隆斯雷院長具有預言色彩的那句話:杜·布斯基耶是個很能幹的人!已為當地所接受。不幸得很,對於他妻子來說,這句話的意義恰恰相反。 作為丈夫,他與自己扮演的那個出頭露面的人、搞政治的人毫無相似之處。這位偉大的公民,在外面那麼主張自由,那麼和藹可親,對當地的事業懷著那樣的熱情,在家中卻專橫暴虐,完全缺乏夫妻恩愛。這個如此奸詐、虛偽、狡猾的人,這個瓦諾布勒的克倫威爾,在家裡的作法與他對貴族的作法一樣:哄騙為的是將其宰殺。象他的朋友貝納多特一樣,他給自己的鐵掌戴上絲絨手套。他的妻子沒給他生下一男半女,蘇珊的話和德·瓦盧瓦騎士的暗示,就這樣得到了證實。但是自由派資產階級,君主立憲派資產階級,鄉紳,司法界及《憲政報》所說的教士派,都把錯處歸在杜·布斯基耶夫人身上。他們說,杜·布斯基耶娶她的時候,她就那麼老了嘛!何況不生孩子,對這個可憐的女人又是何等的幸事!到了她那樣的年齡,生孩子多危險!在杜·庫德賴夫人、杜·隆斯雷夫人面前,杜·布斯基耶夫人哭著透露出她階段性的失望。每當這時,這些太太們總是對她說:「親愛的,你瘋了!你真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生一個孩子,說不定會要了你的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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