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邦斯舅舅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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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潑婦可真是個魔鬼!」庭長太太用笛子一般的小嗓門喊叫道。 聽到邪惡的庭長太太的聲音跟自己這般相似,弗萊齊埃不禁暗自一笑,天生刺耳的嗓子發出這種虛假、甜蜜的聲音,其用意何在,他是很清楚的。他想起了路易十一故事中的一位主人公,那是一個法院院長。院長有一個太太,如蘇格拉底太太的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可他不像偉大的蘇格拉底那麼曠達,便在燕麥中摻了鹽給馬吃,可不准給它們水喝。後來,太太坐了馬車沿著塞納河去鄉下,那些馬飛一般地沖進河去喝水,上帝自然幫助他擺脫了太太,他為此感激不盡。而此時,德·瑪維爾太太正在感謝上帝為邦斯先生安排了一個女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幫她除掉邦斯。 「如果要擔個不清白的罪名,」她說道,「一百萬我也不要……您的朋友應該跟邦斯先生講明白,把那個看門的女人打發走。」 「太太,首先,施穆克和邦斯先生都以為那個女人是個天使,弄不好會先趕走我朋友。其次,那個狠毒的牡蠣美人是大夫的恩人,是她把大夫介紹給佩勒洛特先生。他叮囑那女人對病人要盡可能溫柔,可他的這番囑咐反給她點明了加重病勢的方法。」 「您朋友對我舅舅的病情怎麼看?」庭長太太問道。 「六個星期之後,就可以開始遺產的繼承。」 弗萊齊埃的回答是如此直截了當,目光是如此銳利,一眼便看透了這顆跟茜博太太一樣貪婪的心,令德·瑪維爾不禁渾身哆嗦。 庭長太太垂下眼睛。 「可憐的人!」她盡可能想顯出副傷心的樣子,可是怎麼也裝不出。 「庭長太太有什麼事要吩咐勒勃夫先生嗎?我準備乘火車去芒特。」 「好吧,您在這兒呆一會,我去寫封信,讓他明天來我們這兒吃飯;我需要見他一面,一起商量商量,設法為您過去遭受的不公作點補救。」 等庭長太太一走,弗萊齊埃仿佛覺得自己已經成了治安法官,跟過去的他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顯得大腹便便,盡情地呼吸著幸福的空氣,沐浴在成功、吉祥的氣氛中。他在神秘的意志寶藏中汲取了新的力量,那是神聖的強大力量,他感到自己像雷莫南克一樣,為了成功就是犯罪也在所不惜,只要不留下證據。他大膽地來到庭長太太面前,把推測當作事實,把胡言亂語變成了真憑實據,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得到她的委託,去搶救那筆遺產,最終讓她成為自己的靠山,他和布朗兩人有著無邊的苦難,也同樣有著無窮的欲望,他要傲然地一腳踢掉珍珠街那個可惡的家,仿佛已經看到茜博太太手中的那一千埃居埃酬金,還有庭長手中的五千法郎。這足夠去租一套像樣的公寓了。這樣,他欠布朗大夫的情份也就清了。有些人,雖然兇狠,刁鑽,因為痛苦或遭受疾病的折磨會做出邪惡的勾當,但有時也會產生迥然而異的念頭,而且十分強烈:黎希留是個善良的朋友,也同樣會是殘酷的敵人。布朗大夫的搭救之恩,弗萊齊埃感激不盡,為了他,即使粉身碎骨也願意。庭長太太手裡拿著一封信回到小客廳,偷偷地看了看這個堅信將過上幸福富裕生活的傢伙,覺得他不像第一眼看到的那麼醜陋了;再說,他馬上就要為她效勞,一件屬我們自己的工具和一件屬鄰居的工具,在我們的眼裡,自然是有所區別的。 「弗萊齊埃先生,」她說道,「您已經向我證明,您是一個有頭腦的人,我相信您一定是坦誠的。」 弗萊齊埃做了個意味深長的姿勢。 「那麼,」庭長太太繼續說道,「我要求您老老實實地回答下面這個問題:您的這些做法會不會連累德·瑪維爾先生,或者連累我?……」 「要是哪一天我有可能會指責自己把污泥濺到了你們身上,哪怕只有針尖大的一點,我也不會來找您的,太太,因為那污點到了你們身上,就會顯得像月亮那麼大。您忘了,太太,要想當上巴黎的治安法官,我首先得讓你們滿意。我一生中已經有過一個教訓,它對我來說,太沉重了,我不可能再經受那樣的打擊了。最後,還有一句話,太太,凡我採取的行動,只要涉及到你們,事先一定向你們報告……」 「很好。這是給勒勃夫先生的信。我現在就等著有關遺產價值的消息了。」 「這才是關鍵所在。」弗萊齊埃狡黠地說,一邊向庭長太太行了個禮,臉上盡可能顯示出親切的神態。 「天意啊!」弗萊齊埃邊下樓梯邊想道,「卡繆佐太太真是個厲害的女人!我得有一個像她這樣的女人!現在,得動手了。」 他動身去了芒特,到那裡,他必須得到一個他並不怎麼認識的人的好感;他把希望寄託在瓦蒂納爾小姐身上,很不幸,他過去的那些倒黴事都是因為她造成的,但愛情的苦果往往像一個正派的債務人難以兌付的借據,那是要計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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