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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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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獨過了頭。」忌妒的愛爾蘭女人說,看見兒子羞得滿臉通紅。 「親愛的媽媽,」卡利斯特在男爵夫人面前跪下,說,「我認為沒有必要讓人知道我的失敗。德·圖希小姐,或者,如果您願意,卡米葉·莫潘,十八個月之前,在她上次回家鄉小住的時候就已經拒絕了我的愛情。她當時有點兒看不起我。 她說,她可以做我的母親;一位四十歲的女人愛一位弱冠少年,有亂倫之嫌;她不能有這種道德敗壞的行為。最後她同我開了無數使我難堪的玩笑,因為她機智得象天使一般。所以,當她看見我泣不成聲時就表示願意以最高雅的方式同我做朋友,以此來安慰我。她的心腸慈善,更勝過她的才能。她同您一樣慷慨大方。現在我就象她的孩子一般。她這次回來,我知道她愛著另外一個人,便克制了自己。請您不要重複別人對她的誣衊。卡米葉是藝術家,她有才華,她所過的與眾不同的生活,我們不能按常人的生活標準去判斷。」 「我的孩子,」篤信宗教的法妮說,「任何理由都不能允許一個女人不按教會的要求做人。她公開放棄女性應盡的責任,也就是對上帝失職,對社會失職,一個女人去劇院看戲就已經是犯罪,更何況寫些褻瀆宗教的東西,讓演員們去學舌,一會兒同教皇的敵人周遊世界,一會兒同音樂家周遊列國。哼! 卡利斯特,要我相信這些行為是信仰、希望或仁德的表示,你是白費力氣。她的財產是上帝賜予她的,讓她行善的,她把自己的財產派了什麼用場呢?」 「媽媽,卡米葉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聽到別人這樣議論她,我會為了她而犧牲我的生命的。」 「你的生命?」男爵夫人神色驚慌地看著兒子說,「你的生命是我們大家的生命!」 「我漂亮的侄兒剛才說的話兒我不懂。」年老的瞎眼姑媽向他轉過身來,略微提高了嗓門說。 「這些話是什麼地方學來的呀?」母親說,「是在圖希莊園。」 「可是,親愛的媽媽,她認為我非常無知。」 「知道了宗教教導我們的責任,你就知道主要的東西了。」 男爵夫人回答,「啊!這個女人會把你崇高而神聖的信仰毀掉的。」 老小姐站起身,一本正經地用手指著打瞌睡的兄弟,說出了肺腑之言: 「卡利斯特,你父親從來沒有讀過書,他說布列塔尼話,他不顧危險為國王和上帝戰鬥。受過教育的人做了壞事,有學問的紳士們離開了自己的祖國。要是你願意,你就學習吧!」 她重新坐下,又結起絨線來,十指忙個不停,流露了內心的激動。姑媽這段福西翁①式的高論,卡利斯特聽了不禁愕然。 ①福西翁(公元前約402—317年),雅典貴族党的將軍和演說家,以勇敢和雄辯著稱。 「反正,我的天使,我有預感,這個人家會給你帶來不幸。」 母親哭著說,聲音也變了。 「是誰把法妮弄哭啦?」老頭兒被妻子的哭聲驚醒過來,大聲問。他看了一眼姐姐、兒子和男爵夫人,「怎麼回事呀?」 「沒有什麼,我的朋友。」男爵夫人回答。 「媽媽,」卡利斯特對著他母親的耳朵低聲說,「現在我無法對您解釋,我們今天晚上再談。當您知道了一切,您會感激德·圖希小姐的。」 「做母親的不喜歡說人家壞話,」男爵夫人回答,「非常愛我的卡利斯特的女人,我是不會說她壞話的。」 年輕人向他年老的父親說了聲再見,便離家而去。男爵和他的妻子站起身來,看著他穿過庭院,打開大門走了。男爵夫人心裡很不平靜,沒有繼續讀報。在這個生活如此安寧、如此和諧的家庭裡,剛剛發生的這場為時短暫的口角就相當於別人家的一場爭吵了。母親雖然安靜了下來,但憂慮並未消除。這友誼居然要卡利斯特付出生命的代價,居然置他的生命於危難之中,那麼這友誼將把他引向何處呢?男爵夫人怎麼會要感激德·圖希小姐呢?這個心地單純的人把這兩個問題看得如此嚴重,就象外交家們看待最激烈的革命一樣。卡米葉·莫潘在這顆溫柔平靜的心裡代表了一場革命。 「我非常擔心這女人把我們的孩子帶壞了。」她說,又拿起了報紙。 「我親愛的法妮,」年老的男爵一臉快活的神情,說,「你的心地太純潔了,不理解這些事兒。據說德·圖希小姐年已四十,黑得象烏鴉,壯得象土耳其人,一定是我們可愛的卡利斯特去找她的。他為了掩蓋自己的歡樂,難免要撒點無傷大雅的小謊。讓他在自己首次虛假的愛情中去取樂吧。」 「如果是另一個女人……」 「親愛的法妮,如果這女人是個聖人,她就不會接待你的兒子了。」 男爵夫人重新拿起報紙。 「我去見見她,我,」老頭兒說,「然後我把情況告訴你們。」 這話只有回味起來才有滋味。讀了卡米葉·莫潘的身世之後,你們去想像這位年老的男爵同那位女名流之間的搏鬥吧。 兩個月來,蓋朗德城裡的人看見卡利斯特滿面春風,得意洋洋,每天早晨或者晚上到圖希莊園去,經常是早晚都去,因而認為費利西泰·德·圖希小姐十分鍾情這位俊美的少年,在他身上施了魔法。不止一個少女,也不止一個少婦在捉摸,上了年紀的女人有什麼特別的本領,能對一個天使般的少年施加如此巨大的影響呢?因此,當卡利斯特穿過大街向克華西克門走去時,不少目光都盯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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