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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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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登陸 證人證言副本 369A 69 我不知道我們在充氣筏裡待了多久。感覺上有好幾個小時。我很抱歉我說不準。 有霧。浪頭很高,泡沫和水花劈頭蓋臉地澆下來。冷得要死。潮汐的流速很快,正在把我們往公海裡推。我不只是害怕:我覺得我們死定了。充氣筏會被淹沒,我們會被拋進海裡,沉下去,沉下去。麗迪亞嬤嬤的情報將會遺失,所有人都將白白犧牲。 親愛的上帝,我無聲地祈禱。求求你幫我們安全登陸。還有,如果註定要有人死,請你只讓我一個人死吧。 我們劃啊劃啊,一人用一槳。我從沒在船上待過,所以不知道怎麼劃才對。我又虛弱又乏累,兩條胳膊像灌了鉛似的,痛得快痙攣了。 「我不行了。」我說。 「繼續劃!」妮可吼道,「我們可以的!」 大浪拍岸的聲響聽來是近了一點,但太黑了,我根本看不到岸在哪裡。後來,有一個特別大的浪頭砸到筏子裡,妮可喊了一聲:「劃!用力劃!」 只聽見嘎吱一聲,肯定是撞上了小礁石,緊接著又來一個大浪,充氣筏被沖翻了,我們被拋到地上。我跪在水裡,被下一個浪頭沖打得直不起身,但好歹穩住了自己,黑暗中,我看到妮可的手伸過來,把我拉到了幾塊大石頭上面。這時我們才能站起來,脫離了海水。我渾身發抖,牙齒打戰,雙手雙腳都麻木得毫無知覺。妮可張開雙臂抱住了我。 「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我還以為我們要死了呢!」她大喊道,「我百分百肯定,我們上對了岸!」她在大笑,但也在劇烈地喘息。 我在心裡默念,親愛的上帝,謝謝您。 證人證言副本 369B 70 真的特別險。我們差一點就玩兒完了。我們很可能被潮汐沖走,最終陳屍南美,不過更有可能被基列半途攔截,撈起來吊在高牆上。艾格尼絲讓我特別驕傲——經過了那一夜,她真的成了我的親姐姐。哪怕她已經到極限了,還是堅持到了最後。否則,靠我一個人劃根本沒戲。 礁石也不牢靠。有很多滑溜溜的海草。因為天色漆黑,我看不太清楚。艾格尼絲在我身邊,幸好有她在,因為我那時已經神志不清了。左臂好像已經不是我的了——好像已和我脫離,只靠衣袖掛在我身上而已。 我們爬上了大岩石,在小水塘裡蹚著走,一步一滑。我不知道我們要走去哪裡,但只要我們往上坡走就好,儘量遠離海浪。我都快睡著了,累到不行。我心想,我都走到這一步了,現在卻撐不住了,眼看著就要一頭栽下去摔死自己了。貝卡說,沒多遠了。我不記得她在充氣筏上,但她就在我們身邊,在海灘上,可是太暗了,我看不到她。接著,她又說,往上看,朝有燈光的方向走。 我們頭頂的懸崖上有人在喊叫。幾盞燈光正在朝崖頂移動,有人喊道,「她們在那兒!」另一個喊道,「就在那兒!」我累得喊不出聲。接著,腳下踩到了軟綿綿的沙,那些燈光順著山坡往下移動,從右側朝我們而來。 其中一個提燈而來的人是埃達。「你成功了!」她說。我說完「是啊」就倒下了。有人扶我起來,架著我走。那是蓋斯。他說:「我跟你說什麼來著?一往無前!我就知道你搞得定。」這話讓我咧嘴一笑。 我們爬到一座山上,那裡亮了好多燈,還有人扛著攝像機,有人說:「笑一個。」然後我就昏過去了。 他們用飛機送我們去了坎波貝洛難民醫療中心,給我灌了一堆抗生素,所以,我醒來時感覺手臂沒那麼浮腫和疼痛了。 我姐姐艾格尼絲就在我床邊,穿著牛仔褲和運動開衫,胸口印的是:助力抗擊肝癌,贏得生機。我覺得挺好笑的,因為那恰恰是我們做的事:贏得生機。她握著我的手。埃達在她身邊,還有以利亞和蓋斯。他們都呲著牙在笑,像瘋了一樣。 我姐姐對我說:「這是神跡。你救了我們的命。」 「我們真為你們倆驕傲,」以利亞說,「雖然我要為那個充氣救生艇道歉——他們本該把你們送進海港的。」 「新聞上說的都是你們,」埃達說,「『姐妹倆克服萬難』。『妮可寶寶勇奪生路,逃離基列』。」 「還有那個文件儲存器,」以利亞說,「也上電視了。爆炸性新聞。那麼多罪狀,包括基列的一眾頭腦人物——我們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那麼勁爆的猛料。加拿大媒體正在一個接一個地曝光令人咋舌的秘密,很快就會有人掉腦袋嘍。基列的線人這次真的幫我們揭穿了他們的真面目。」 「基列滅亡了嗎?」我問。我很開心,但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完成任務的人並不是我自己。我們怎麼能冒那麼大的風險呢?我們是靠什麼撐下來的? 「還沒有,」以利亞說,「但滅亡已經開始了。」 「基列的新聞說這些都是捏造的,」蓋斯說,「是『五月天』的詭計。」 埃達爆出一聲大笑。「他們當然會那麼說。」 「貝卡呢?」我問。我又有點頭暈了,所以閉上了眼睛。 「貝卡不在這兒,」艾格尼絲輕柔地答道,「她沒有和我們一起來,你記得嗎?」 「她來了。在海灘上那會兒,她在的,」我輕聲說道,「我聽到她說話了。」 後來,我大概又睡過去了。再後來又醒過來,聽到有人在問:「她還沒退燒嗎?」 「怎麼回事?」我問。 「噓,」我姐姐說,「沒事的。我們的母親來了。她一直很擔心你。看,她就在你身邊。」 我睜開眼睛,光線非常耀眼,但我看到有個女人坐在那兒。她看起來既悲傷又快樂;她在流淚。她看起來幾乎和血緣譜系檔案裡的照片一 模一樣,只是老了一點。我覺得那一定是她,所以趕緊用手肘撐起身子,好的那只手、還在痊癒的那只手都用上力,而我們的母親彎下腰來,湊近我的病床,我們都用一條胳膊抱住了對方。她單臂抱我,是因為另外半個懷裡還抱著艾 格尼絲,她說:「我最親愛的孩子們。」她聞起來就對了。猶如一種回音,你不能真正聽到的一種餘音。她笑了一下,說:「當然,你們都不記得我了。你們那時太小了。」但我說:「是的,我不記得了。但這不要緊。」而我姐姐說:「我還沒想起來,但我一定會的。」然後,我又睡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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