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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我想應該行吧。」妮可說。於是,她得到了貝卡輕輕的擁抱。我也跟著擁抱了一下。「多謝了。」她說。

  「謝謝你們,英茉特嬤嬤和維多利亞嬤嬤,」麗迪亞嬤嬤說,「你們展現了令人贊許的接納力和包容力。現在,我要煩請你們集中精神。」

  我們調轉視線,正視她。「妮可不會在我們這兒待很久,」麗迪亞嬤嬤說,「她很快就要離開阿杜瓦堂,回加拿大去。她會攜帶一份重要的情報。我希望你們倆能夠協助她。」

  我震驚了。為什麼麗迪亞嬤嬤要把她送回去?從來沒有哪個皈依者是被送返的——那等於叛國——如果送返的人是妮可寶寶,那就等於犯下十遍叛國罪。

  「可是,麗迪亞嬤嬤,」我說,「這樣做是違背法律的啊,也違背了大主教們宣稱的上帝的旨意。」

  「沒錯,維多利亞嬤嬤。但正如你和英茉特嬤嬤讀到的那麼多機密文件所示——那都是我放在你們案頭的——難道你們還沒意識到,基列現在腐敗到了多麼惡劣的程度?」

  「是,麗迪亞嬤嬤,但顯然……」我還不能確定貝卡也看到了那些犯罪記錄。我們倆都遵守了最高機密的保密原則;但更重要的是,我們兩人都希望對方不要被捲進來。

  「基列始建時的目標是純潔而高尚的,我們都同意這一點,」她說,「但那已被自私自利、瘋狂追求權力的人玷污了、顛倒了,一如歷史進程中經常出現的狀況。你們必定希望基列能夠撥亂反正。」

  「是的,」貝卡說著,點點頭,「我們確實這麼希望。」

  「還要記住你們的誓言。你們發過誓,要為了幫助女人和女孩而奉獻自我。我信賴你們能言出必行。」

  「是,麗迪亞嬤嬤,」我說,「我們言出必行。」

  「這件事就能幫到她們。好了,我不想強迫你們去做任何違背你們意願的事情,但我必須強調一下各位的立場。既然我已把這個機密告訴了你們——妮可寶寶就在這裡,還要為我擔當信使——那麼,你們時時刻刻都會被視為叛變者,除非你們向眼目洩露這個機密。但就算你們去告發,仍將遭到嚴厲的懲罰,甚至可能因為有所隱瞞——哪怕只是片刻的隱瞞——而被處以極刑。不用說,我本人也將被處死,妮可將被控制,比籠中的鸚鵡好不到哪兒去。如果她不肯就範,他們就會殺了她,不管用哪種手段。他們不會遲疑的:你們已經看過犯罪記錄了,應該明白這一點。」

  「你不能對她們這樣!」妮可說話了,「這不公平,這是情感勒索!」

  「我欽佩你的表態,妮可,」麗迪亞嬤嬤說,「但你那套幼稚的公平主張不適用於這裡的情況。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見,如果你還希望能回到加拿大,把我說的理解為命令或許更明智。」

  她轉向我們兩人,繼續說道:「當然,你們盡可做出自己的選擇。我會暫離一會兒;妮可,你跟我走。我們要給你姐姐和她的朋友一點單獨思考的時間,以便全面權衡各種可能性。我們過五分鐘回來。到時,我只需要你們給我簡單的答覆:是,或,否。關於你們要執行的任務的細節問題將擇日再議。妮可,我們走吧。」她挽著妮可的胳膊,把她帶出了房間。

  貝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驚恐,我肯定也一樣。「我們必須做這件事,」貝卡說,「我們不能讓她們去死啊。妮可是你親妹妹,麗迪亞嬤嬤是……」

  「做什麼?」我說,「我們根本不知道她要我們做什麼。」

  「她要的是順服和忠誠,」貝卡說,「還記得她救過我們嗎——你和我?我們必須答應。」

  離開麗迪亞嬤嬤辦公室後,貝卡去圖書館值日班,我和妮可一起走回公寓。

  「既然我們是姐妹了,」我說,「我們單獨相處時,你可以叫我艾格尼絲。」

  「行,我試試。」妮可說。

  我們走進客廳。「我有樣東西想給你看,」我說,「等我一下。」我上樓去。我一直把那兩頁血緣譜系檔案藏在我的床墊下,折得很小。回到樓下後,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展開,攤平。等我把它們攤放在桌上後,妮可——和我那時候一樣——也忍不住用手去撫我們母親的照片。

  「太神奇了。」她說。她把手拿開,再次仔細地凝視。「你覺得我和她像嗎?」

  「我也想過同樣的問題。」我說。

  「你對她還有印象嗎?我那時肯定還太小了。」

  「我不知道,」我說,「有時候覺得我可以想起來。我好像是記得什麼。是不是有過另一棟房子?我是不是去過什麼地方?但也可能都是我一廂情願的空想。」

  「你和我的父親呢?」她說,「為什麼她們要把名字塗掉?」

  「也許是試圖保護我們的某種辦法。」我說。

  「謝謝你給我看,」妮可說,「但我認為你不該把它們藏在這兒。萬一被發現了呢?」

  「我知道。我本想把它們放回去的,但那個文件夾已經不在我桌上了。」

  商量到最後,我們決定把那兩頁紙撕成碎片,扔進馬桶沖掉了。

  麗迪亞嬤嬤對我們說,為了完成這項使命,我們必須保持堅強的意志。與此同時,我們還要保持如常的生活,不能做任何引起旁人注意妮可或任何引發懷疑的事。那很困難,因為我們都很緊張;我就整日戰戰兢兢的:要是妮可被發現了,貝卡和我也會被指控嗎?

  按照原計劃,貝卡和我很快就會被派作珍珠女孩去執行傳教使命。我們還去得成嗎?還是說,麗迪亞嬤嬤已經另做打算?我們只能等待和觀望。貝卡已經學過珍珠女孩前往加拿大的標準行為教程了,知道那裡的流通貨幣、風俗習慣、購物方式,包括如何使用信用卡。她比我準備得充分多了。

  下一次感恩慶典儀式將在一周內舉辦,直到那時,麗迪亞嬤嬤才又把我們叫去辦公室。「你們必須這樣做,」她說,「我在度假屋給妮可安

  排了一個房間。文件都準備好了。但你,英茉特嬤嬤,將代替妮可去度假屋。她會頂替你的位置,作為珍珠女孩被派往加拿大。」「那我就去不成了?」貝卡說著,一臉沮喪。「你可以晚一點再去。」麗迪亞嬤嬤說。我懷疑那是個謊言,甚至在當時就覺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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