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特伍德 > 使女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
對我稱之為生育服務的需要早在基列前時期已經得到社會認可,當時這種需要主要通過以下一些不盡人意的方法來滿足,例如「人工授精」、「生育診所」以及使用「代孕母親」,雇來專事生育。基列以違反教規為由廢除了頭兩個方法,但第三個方法因為在《聖經》中有先例可循而被法定下來並加以實行,從而用古老的在《舊約》開始時期和十九世紀前猶他州實行過的同期一夫多妻制代替了基列前時期屢見不鮮的分期一夫多妻制。歷史告訴我們,任何一個新的制度在取代先前的制度時,都無一例外地要吸收先前制度中的許多成分,中世紀的基督教教義體系中的異教成分以及從先前的沙皇秘密警察衍變而來的蘇俄「克格勃」即是明證。基列也不例外。例如它的種族政策,是牢牢植根於基列前時期的,種族恐懼也在情感上起了一些火上澆油的作用,使基列取代原有政權得已順利完成。 講述者作為普通人中的一員,必須將其放在她身處的歷史階段的大輪廓中進行審視。然而除了她的年齡、一些在人人身上都可以找到的身體特徵以及她居住的地方外,我們對她知之甚少。她應該是一位知識女性,只要是在當時任何一所北美大學畢業的人都可以稱為有知識的人。(笑聲,幾聲哼哼)大家知道,這種人遍地都是,因此這一點同樣無濟於事。她認為沒有必要把真名告訴我們,確實,在她進入「拉結和利亞感化中心」後,所有與名字相關的正式記錄肯定都已遭到銷毀。「奧芙弗雷德」並不能提供任何線索,就像「奧芙格倫」一樣,它是一個源于父名的姓,由表示所有關係的介詞和故事中那位高層人物的名字構成。這類名字只有在這些女人進入某一個大主教家裡後才開始使用,離開時便隨之放棄。 文獻中的其他名字對身份確定和真實性鑒別同樣也毫無用處。「盧克」和「尼克」完全是空有其名,就像「莫伊拉」和「珍妮」一樣。很有可能這些全是用來掩護那些人的化名,以防萬一磁帶被人發現。假如真是如此,它將證明我們的觀點不無根據,即這些磁帶是在基列境內錄製的,而不是在境外錄好後再偷運回來給「五月天」地下組織使用。 以上種種可能性排除後還剩下一種可能。我們覺得,假如能夠確定難以把握的「大主教」的身份,整個研究一定會有所進展。我們認為,這個身居高位的人物很有可能是首批絕密「雅各之子智囊團」成員,就是這個團體費盡心機構建了基列的哲學和社會體系。它是在超級大國軍事僵局得到公認,秘密「勢力範圍協議」簽署之後不久成立的,這項協議使超級大國們得以不受外國干擾,自由處置國內日益擴大的反叛勢力。「雅各之子智囊團」的正式會議記錄都在其中葉時期「大清洗」運動中銷毀,該運動使許多基列締造者名聲掃地,慘遭清洗。不過通過和在座的一些人一樣同為社會生物學家的威爾弗雷德·林普金教授用密碼寫成的日記,我們還是掌握了一些資料。(眾所周知,有關自然界一雄多雌性的社會生物理論被基列政權利用來作為推行其一些奇怪做法的科學依據,就像達爾文主義被早期思想體系利用了一樣。) 從林普金留下的材料中,我們知道有兩個人可能性較大,也就是兩個姓名中帶有「弗雷德」的人。一位是「弗雷德裡克·R.沃特弗德」,另一位是B.弗雷德裡克·賈德。沒有他們的任何照片,但據林普金說,賈德是位妄自尊大的人,他在日記上的原話是這樣的,「一位得在高爾夫球場上施以性愛前奏挑逗取悅的傢伙。」(笑聲)林普金本人在基列政權建立後也沒能活多久。多虧他有先見之明,將日記存放在家住加爾各裡的嫂子家裡,我們才有幸一睹那些文字。 沃特弗德和賈德兩人均有引起我們注意的特點。沃特弗德有市場調研的背景,因此,據林普金的說法,負責女性服裝的設計,同時也是他提出把使女的服飾定為紅色。這個想法似乎出自于二戰期間加拿大戰犯營裡德國戰犯所穿的紅色囚服。另外似乎是他最早發明了「參與處決」這個概念。「挽救」這個概念想必也是他的主意,雖然在基列政權開始時,這個最初在菲律賓使用的詞已經傳播開來,成為一個普通名詞,用來指消滅政治對立面或政敵。正如我在別處所說的,真正屬基列獨創或本土的東西極少:它的天賦在於善於綜合。 而賈德則似乎對外觀包裝不太感興趣,他更關心的是策略。是他提議使用一種含義不清的名為「C.I.A」的小冊子作為「雅各之子智囊團」的戰略手冊,裡面全是有關如何破壞外國政府穩定性的內容。同時也是他制訂了最初的除掉當時「美國政界要人」的謀殺名單。他還被懷疑精心組織策劃了總統日①的謀殺事件,那必定需要大量人員滲入國會的保安系統,否則美國憲法不可能凍結。「國有家園」以及用船運送猶太教難民離開基列的計劃也是他的主意,根據這個計劃,猶太人遣返回國的方案交給私有企業完成,其結果是為了最大限度地獲取暴利,不止一船的猶太人在大西洋上被活活傾入海裡。據我們對賈德的瞭解,他不會對此事件感到難受。他屬強硬派,據林普金認為,以下這些話便出自他口中:「我們的最大錯誤是教會她們識字。將來我們再不會重蹈覆轍。」 ①總統日,指美國總統華盛頓和林肯的出生紀念日,為多數州的法定假日,定於每年2月的第三個星期一。 此外,林普金還認為是賈德構想出了「參與處決」儀式的形式,雖然名稱不是他起的。他認為那不僅是清除顛覆分子的極其駭人而有效的方法,還可以充當基列女性群體的出氣閥。縱觀人類歷史,替罪羊的用處向來臭名昭著,而那些平日備受禁錮的使女們,每隔一段時間,能夠有機會靠赤手空拳把一個男人撕成碎片,對此她們一定感激不盡。它是如此行之有效,廣受歡迎,到了基列政權統治中期,這個做法得以規範化,一年四次,分別在夏至和冬至以及春分和秋分舉行。從中可以看到早期大地女神膜拜儀式中繁殖儀式的影響。正如我們在昨天下午的小組討論會上聽到的,基列雖然在形式上毫無疑問是父權制的,但在實質內容上偶爾卻是母權制的,就像社會結構中一些導致其產生的部門。正如基列的締造者們所知,要想建立一個高效的極權主義制度或是任何一種其他制度,首先至少得為小部分特權階層的人提供一些利益和自由,以補償那些被廢除掉的東西。 關於這點,我想就鎮壓女性的管理機構,即眾所周知的「嬤嬤」們說幾句。賈德——根據林普金的資料——從一開始就認為,通過女人來管理女人,是達到生育或其他目標的最好、最划算的辦法。這一點在歷史上有不少先例可循。事實上,任何一個靠武力或其他方式奪取的國家都具有這一特點:即用當地人內部成員管理當地人。而在基列,之所以有許多女人願意充當「嬤嬤」的角色,一來是因為她們確實對被稱為「傳統價值」的東西深信不疑,二來也因為可以從中獲取好處。當權力稀罕的時候,只要一丁點兒便可令人趨之若鶩。另外一點誘惑來自反面:沒有子女、不育或上年紀的未婚老處女可以通過擔任嬤嬤一職,逃避成為多餘人、被裝船送往可怕的隔離營的厄運。隔離營由能夠吃苦耐勞的人口組成,主要用來擔任消耗性有毒物質的清理工作。當然,如果走運的話,可能會被分派去從事不那麼危險的活,比如摘棉花和收穫水果等。 主意是賈德出的,但在實施上卻離不開沃特弗德。除了他,還有哪一位「雅各之子智囊團」成員想得出,嬤嬤們必須取在基列前時期裡女性經常接觸的商品名稱為名,使其產生親近感和撫慰感——這些名稱有系列化妝品、蛋糕混合料、冰凍甜點,甚至藥品①,這一著幹得真是漂亮,它使我們越發感到,沃特弗德在他鼎盛時期,不愧是一位卓越天才。賈德在他自己的領域也是如此。 ①如莎拉嬤嬤名字源于「莎拉·麗蛋糕」(Sara Lee Cakes),伊利莎白嬤嬤名字源于「伊利莎白·阿登化妝品」(Elizabeth Arden Cosmetics)等。 這兩位先生都沒有子嗣,因此有資格獲得使女服務。維特教授和我在兩人合作撰寫的《早期基列的「種子」觀》一文中提出,如同許多大主教一樣,這兩人也染上了導致不育的病毒。這種病毒是在基列以前對流行性腮腺炎進行的秘密基因剪接試驗中產生的,原來準備摻入專門供應莫斯科高級官員食用的魚子醬裡。由於許多人認為該病毒難以控制,過於危險,這項試驗在「勢力範圍協議」簽訂後停止,儘管有人希望將該病毒傳播到人口過多的印度。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