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特伍德 > 可以吃的女人 | 上頁 下頁
八一


  §31

  我正在這套公寓裡大掃除。我花了兩天時間才振作起來去面對這件事,不過總算著手進行了。我得一層一層地清掃。先是面上的那層垃圾。我從搞恩斯麗的房間開始,把她留下來的東西統統塞到幾個紙板箱裡去:有用去一半的化妝品瓶子,用過的口紅,地板上層層疊疊的報紙雜誌,我還在她床底下找到幾團乾癟的香蕉皮,還有就是她不要的衣服。我自己想要扔掉的東西也一併塞進這些紙箱裡。

  地面和家具上的雜物清理掉以後,我便著手給所有那些看得見的東西撣灰,包括門和窗臺上的裝飾線條和頂部。然後我清掃地板,掃淨之後再用力擦洗,最後再打上蠟。清掉的那層污垢實在令人吃驚:簡直就像是剝去一層殼似的。在這以後我便洗碗碟以及廚房裡的窗簾。做好這些之後我便歇下來吃午飯。午飯以後我再著手對付冰箱。積在冰箱裡那些東西實在令人震驚,我沒有-一仔細察看。只要把那些瓶瓶罐罐拿在手裡對著光照一下,就知道最好還是不要去把它們打開。你可以看到裡面各種不同的東西上密密麻麻地長著各式各樣的絨毛,我完全想像得出那會散發出什麼樣的氣味。我小心地把這些東西一一放進垃圾袋裡。我用一個鑿冰錐來剷除冰凍格裡面結下的霜,結果發現那層厚厚的冰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是鬆軟,但底下卻硬得像石頭,沒辦法,只好讓它融化以後,才好把它撬掉。

  我剛動手擦窗戶,電話鈴響了。是鄧肯打來的。我不禁有點吃驚,我幾乎把他給忘了。

  「喂?」他問,「是怎麼回事啊?」

  「一切都結束了,」我說,「我意識到彼得是想方設法要把我給毀掉。因此我現在要再找一份工作了。」

  「哦,」鄧肯說。「其實我並不是問這個。我是想知道費什的事。」

  「哦,」我說。其實我早應該想到這一點的。

  「我是說,我想那件事我是知道的,不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的呢,我真不明白。

  要知道,他把自己的責任都推卸掉了。」

  「他的責任?你是說研究生課程?」

  「不,」鄧肯說。「我是指他對我所負的責任。我該怎麼辦呢?」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說。他一點也不關心我的事情,這使我很生氣。既然我現在又要用第一人稱單數來考慮自己,我對自己的事情遠比對他的麻煩要感興趣得多。

  「哎,哎,」鄧肯說,「我們倆不能都這樣說話。一個人茫無頭緒,心煩意亂的時候,另一個人應該以一種同情的態度耐心傾聽他的問題。上一回不是你恍恍惚惚,煩亂不堪的嗎?」

  別退縮,我想,你贏不了。「哦,好吧,那待會兒過來喝杯茶,好嗎?我這里弄得一團糟的呢,」我又加上一句表示歉意。

  他來的時候我還在擦窗子,正站在椅子上把噴在玻璃上的清潔劑擦乾淨。我們好久沒有擦窗戶了,上面積滿了灰塵,一想到擦乾淨後又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色,我倒覺得有些好奇了。麻煩的是窗外還積了些污垢,我夠不著,那是油煙和雨點留下的痕跡。我沒有聽見鄧肯進來,他也許站在房間裡看我擦窗已經有好幾分鐘了,這才開口說:「我來了。」

  我嚇了一跳。「哦,你來啦,」我說,「我擦好這扇窗就下來,馬上就好。」

  他向廚房走去。

  我從恩斯麗扔掉的一件襯衫上撕下一隻袖子,用它把那扇窗最後擦了一遍,便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我心裡倒有點不情願——任何事情我一干開了頭,就不想半途而廢,還有幾扇窗沒有擦呢,何況費什·史邁斯的愛情生活也算不上什麼要緊事兒。

  走進廚房,我發現鄧肯坐在一張椅子上,望著冰箱敞開的門,臉上的表情既是嫌惡,又有些不安。

  「房間裡什麼東西這麼難聞啊?」他問,嗅了嗅鼻子。

  「嗅,各種各樣東西,」我漫不經心地回答。「地板蠟,窗戶清潔劑,還有些別的東西。」我走過去打開了窗戶。「想喝茶還是咖啡?」

  「隨便,」他說。「嗯,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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