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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爸爸的畫冊(4)


  「他在痛苦中用這樣的歌安慰自己:

  天空不是處處都有?

  我還能有什麼要求?

  「他的歌活在人民心中,像人魚姑娘所唱的關於克利斯蒂安四世的歌一樣。」

  「這一頁你要好好地看!」幹爸爸說,「它的畫後面有畫,正如英雄敘事詩中的後面有詩一樣。這是一支歌;它的開頭非常愉快,它的結尾卻很悲哀。

  「一個國王的女兒在國王的宮殿裡跳舞。她是多麼漂亮啊!她坐在國王克利斯蒂安四世的膝上;她是他心愛的女兒愛勒奧諾娜。她是在道德的教養中長大起來的。她的未婚夫是一個最優秀的顯赫貴族哥爾非·烏惠德。她還不過是一個孩子;還常常受到嚴厲的女教師的鞭打。她向親愛的人哭訴,而她有理由這樣做。她是多麼聰明,多麼有教養,有學問啊!她會希臘文和拉丁文;她能伴著琵琶唱意大利歌;還能談論關於教皇和路德的事情。

  「國王克利斯蒂安躺在羅斯吉爾得主教堂的墓窖裡,愛勒奧諾娜的兄弟成了國王。哥本哈根的皇宮裡是一片富麗豪華的景象。這兒充滿了美和智慧:最突出的代表人物是皇后——路尼堡的蘇菲亞·阿瑪利亞。誰能像她那樣善於騎馬呢?誰能像她那樣精於跳舞呢?作為丹麥的皇后,誰能像她那樣談笑風生呢?

  「『愛勒奧諾娜·克利斯汀妮·烏惠德!』這是法國大使親自講的話,『就美和聰明說來,她超過了一切的人。』

  「在宮殿的光滑的舞池裡,嫉妒的牛蒡長出來了。它在那兒生了根,蔓延起來。成了那兒一種引起人藐視的笑柄:『這個私生子!她的馬車應該在禦橋上停下來。皇后可以坐車子走過的地方,普通婦女也可以走過!』

  「閒話、誹謗和謊言像雪片似地飛來。

  「於是烏惠德在靜寂的夜裡挽著妻子的手,他有城門的鑰匙,他打開一扇門。馬就在外面等著。他們騎馬沿著海岸走;他們乘船逃到瑞典。」

  「像命運對這對夫婦所起的變化一樣,我們再看另一頁吧。

  「這是秋天,白天短,黑夜長。天氣是灰暗和潮濕的,寒風越吹越厲害。堤岸上的樹葉在瑟瑟作響;這些樹葉飛到貝德·奧克斯的庭院裡——這房子已經空了,被它的主人遺棄了。風在克利斯仙港上呼嘯,在現在當作一個普通監獄用的開·路克的公館周圍吹著。他本人受到了羞辱,並且被放逐出去了。他的族徽被打碎了。他的畫像高高地懸在絞架上。他對於這個國家的尊貴的皇后說了一些粗心大意的話;這就是他所得到的懲罰。

  貝德·奧克斯(Peder Oxe,1520~1575)是當時丹麥皇家一個權力很大的家臣,後來被撤職。

  開·路克(Kai Lykke,1625~1699)是當時丹麥的一個大臣,因誹謗皇后而被判罪,後來逃亡到外國去。

  風在強勁地吹著,掃過曾經是加冕典禮禮儀室的公館所在地的那個廣場。現在那兒只剩下一塊石頭。『而且這還是我把它作為一塊水磨石放到浮冰上吹到這兒來的呢,』風蕭蕭地說。『這塊石頭擱了淺;我所詛咒的「賊島」就是在這兒冒出來的。它成了烏惠德老爺的公館的一部分——他的夫人在這公館裡伴著清脆的琵琶歌唱,讀希臘文和拉丁文,驕傲地生活著。現在這兒只剩下這塊石頭,上面刻著這樣的碑文:

  此石永遠作為叛國者哥菲茲·烏惠德的羞恥和臭名的紀念。

  「『但是那位高貴的夫人——她現在到什麼地方去了呢?呼——噓——呼——噓!』風在用一種尖銳的聲音呼嘯著。

  「海水不停地拍打著宮殿的粘濕的牆,在宮殿後面的那座『藍塔』裡,她已經待了好幾年。這個房間裡溫暖少而煙多。天花板下面的那個小窗子很高。國王克利斯蒂安四世的這位嬌生慣養的孩子——這位最文雅的小姐和夫人,她生活得多麼艱難,多麼痛苦啊!這座被煙熏黑了的監獄的牆上掛滿了引起她的回憶的窗簾和織錦。她記起了她兒童時代的幸福時光,她父親的溫柔而神采飛揚的面貌。她記起了她的華貴的婚禮,她的光榮的日子,她在荷蘭、英國和波霍爾姆的困苦的時刻。

  在真誠的愛情面前,

  無所謂困苦和艱難。

  「那時她仍然和他生活在一起。但現在她卻是孤獨的,永遠孤獨的。她不知道他的墳墓在什麼地方——誰也不知道。

  她對丈夫的忠誠,

  是她唯一的罪行。

  「她成年累月地待在那裡面,而外面的生活卻在不停地進展。時間永遠不會靜止下來,但是我們不妨靜止一會兒來把她和這支歌的意義想一想:

  我要保持我對丈夫的誓言,

  不管怎樣困苦和怎樣艱難!

  「你看到這幅圖畫了嗎?」幹爸爸問。

  「這正是冬天。冰凍在洛蘭和富恩島之間造出一座橋——一座為卡爾·古斯塔夫用的橋。他長驅直人,所向無敵。整個國家遭受到搶劫和焚燒,恐怖和饑餓。

  ①瑞典國王古斯塔夫於1658年圍攻哥本哈根。丹麥國王佛列得裡克三世與他訂了不利於丹麥的條約才算解圍。

  「瑞典人已經齊集在哥本哈根城下。天氣冷得刺骨,雪花狂飛亂舞。但是男人和女人,忠實于他們自己的國王,忠實于他們自己,現在正在準備作戰。每一個手藝人、店夥、學生和教師都在城牆上守城。誰也不怕那些火紅的炮彈。國王佛列得裡克宣誓要死在自己的窩裡。他騎在馬上巡視,皇后在後面跟隨著他,這兒充滿了勇氣、紀律性和愛國的熱忱。

  「讓瑞典人穿著白衣、在白雪裡向前爬,準備突擊吧!大家不停地把梁木和石頭扔到他們頭上。是的,女人提著滾燙的鐵鍋,把沸騰的瀝青和柏油向這些進攻的敵人頭上淋下去。

  「在這天晚上,國王和平民團結在一起,凝成一股力量。他們得救了,他們勝利了。教堂的鐘在齊鳴;處處是一片感恩的歌聲。市民啊,在這裡你們獲得了騎士般的名譽!」

  「下一頁是什麼呢?請看這張畫吧!

  「斯萬尼主教的夫人坐著一輛緊閉著的車子來了。只有顯貴才能這樣做。那些兇猛的年輕貴族把車子打得稀爛。主教夫人只好親自步行到主教公館裡去。

  「整個故事就只這一點嗎?下一步是摧毀更重要的一件東西——過度的傲慢。

  「漢斯·南生市長和斯萬尼主教,在上帝的名義下,攜手進行工作。他們的話語充滿了智慧和誠懇;人們在教堂裡,在市民公所裡都能聽見。

  ①南生市長(Borgemester Hans Nansen)和斯萬尼主教(Biskop Svane)是瑞典人圍攻哥本哈根時幫助丹麥國王最得力的人。戰後他們又幫助國王建立起專制政體。

  「他們一攜手,港口就堵住了,城門就關閉了,警鐘就響起來了。

  「只有國王可以掌握大權。他曾經在危險的時刻留在他的窩裡。要人和平民都要由他來管理和統治。

  「這是一個專權的時代。」

  「我們再跳一頁,也再跳一個時代吧。

  「『嗨咿!啊嗨咿!』犁被扔到一邊,石楠遍地叢生,但是人們卻非常喜歡打獵。『嗨咿!啊嗨咿!』

  「請聽那響亮的號角和狂吠著的獵犬吧!請看那些獵人吧!請看國王克利斯蒂安五世吧!他年輕而又快樂。宮裡和城裡全是一片快樂的景象。大廳裡點著蠟燭,院子裡點著火把,街上點著路燈。一切東西是那麼煥然一新!從德國請來的新的貴族——男爵和伯爵——接收了恩惠和禮品。當時最流行的東西是稱號、官職和德國語言。

  「於是人們聽到一個真正的丹麥聲音:這是一個織工的兒子——他現在當上了主教。這就是根果的聲音。他唱著美麗的聖詩。

  「還有一個平民的兒子——一個賣酒人的兒子。他的名字在法律和正義中射出光輝。他的關於法律的著作成了國王的名字的金底。它將永遠不會被人忘記。這個平民的兒子是這國家最偉大的人;他得到了一個貴族的紋章,但也因此招致了嫉恨。因此在刑場上,格裡菲爾德的頭上擱著劊子手的刀子,但是就在這時他被赦罪,改為終身監禁。人們把他送到特龍罕海岸外的一個小小的石島上去。

  蒙霍姆成了丹麥的聖赫勒拿。「但是宮殿裡的舞會仍然在愉快地進行著。這裡是一派豪華富貴的景象;這裡有輕鬆的音樂。朝臣和太太們在這裡跳舞。

  「現在是佛列得裡克四世的時代!

  「請看那些莊嚴的船隻和勝利的旗幟吧!請看那波濤洶湧的大海吧!是的,它可以告訴人們丹麥的事蹟、成就和光榮。我們記得起一些名字——勝利的塞赫斯得和穀爾登洛!我們記得起衛特菲爾得——他為了要救出丹麥的艦隊,炸毀了他自己的船,而他本人則拿著丹麥的國旗,被拋到空中去。我們想著那個時代和那個時代裡的鬥爭,想起了從挪威山上跑下來保衛丹麥的那位英雄:比得·托登叔。在那壯麗的海上,在那狂暴的海上,他的名字像雷轟似地從這條海岸傳到那條海岸。

  根果(Thomas Hans Kingo,1634~1703)是丹麥有名的宗教詩人,寫過許多讚美詩。

  格裡菲爾德(P. S. Griffelde,1635~1699)是丹麥的政治家。從1679年起,他在蒙霍姆(Munkholm)島被監禁了22年。

  這是大西洋上的一個海島,拿破崙曾被監禁在這裡。

  這是丹麥兩個有名的海軍大將,曾經兩次戰勝挪威的海軍。

  這是丹麥的另一個海軍大將,

  這是一個挪威人,服務於丹麥艦隊。當丹麥和瑞典作戰的時候,他立過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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