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安徒生童話 > 沼澤王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這是怎麼搞的!」她說道,「是不是我做了一個惡夢!躺在這裡的確是我的心愛的寶貝呀!」她吻了吻孩子,把她抱著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前,可是她又抓又咬,活像一隻貓。

  那一天,後來的又一天,海盜頭都沒有回來。雖然他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但是刮的是逆風,刮的是南去送鸛鳥的風。你順風,他便逆風。

  幾個晝夜之後,海盜頭的妻子明白她的孩子是怎麼回事了,有一種非常可怕的魔法附在她的身上。一到白天她就變得十分可愛,像一個光明的仙女,但是性格卻非常壞,非常野;到了夜裡她卻成了一隻醜陋的青蛙,乖順而總是嗚咽,一雙眼睛十分哀怨;這裡是兩種性格在交替出現,外表和內裡都如此。這是因為鸛送來的這個小姑娘白天外表和她的母親一樣,但這個時候她的性格卻是她父親的;夜裡則相反,她的身軀的形象是從父親那裡傳來的,這時,她的內裡卻放射著她母親的精神和愛心。用什麼辦法才能解除掉她身上的這種魔力。海盜頭的妻子很害怕,很傷心,但是她卻非常關懷這個可憐的小生命。關於這個小生命的這種情形,她不敢對她的丈夫講。他快回家了,他知道以後,一定會跟往常一樣把可憐的孩子放在大道上,隨便落個什麼下場都聽其自然。善良的海盜頭的妻子不忍心這樣做,她只讓他在大白天看到這孩子。

  一天早晨,屋頂上鸛的翅膀扇得颯颯響;夜裡一百多對鸛大操演完了之後,在上面休息,現在它們要動身南下了。「所有男的都準備好!」它們叫嚷道,「妻子孩子也一起準備!」

  「我好輕啊!」小鸛都叫起來,「我渾身一直脹到腳,就像我肚子裡盡是活青蛙似的!飛到外國去真是妙極了!」

  「你們不要離開隊伍!」爸爸和媽媽說道,「少說閒話,說多了耗費體力。」

  它們飛走了。

  就在這時,魯爾號在荒原上響起來。那海盜頭帶著他的一夥人上岸了,他們帶著從高盧人居住的海岸掠奪到的大批戰利品回來了。那邊的人就像威爾士的那些人那樣驚恐地唱道:

  請把我們從野蠻的諾曼人手中解救出來吧!

  ⑤古丹麥的一種黃銅管樂器。19世紀初,人們錯誤地以為魯爾號是海盜時期流行的樂器。實際上,這種樂器是青銅時期(公元前1100—600)的樂器。
  ⑥指丹麥的海盜。


  噢,在荒涼的沼澤地海盜居住的寨子裡,大家興高彩烈,充滿了歡樂!蜜酒桶搬進了大廳,火堆點燃了,宰了馬,應該好好地熱鬧一番。祭司把馬的熱血灑到奴隸的身上,算是歡宴的開始;火劈劈啪啪地響,煙一直沖到屋頂,煙灰從屋樑上落下,不過這一切大家都很習慣了。邀請了許多客人,他們得到了很好的禮物,平日的一切仇怨和欺騙都忘記了。大家痛快地喝,相互把啃盡的骨頭扔到對方的臉上,表示心裡好高興。海盜詩人,——那是一位會玩樂器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戰士,他曾和大家生活戰鬥在一起,知道自己唱的是什麼——給他們詠唱了一支歌,從歌裡他們聽到了自己的鬥爭和戰績。每一段結尾都是同樣的副歌:「財產會消失,親人會逝去,自身也不免一死,但是光輝的名字卻垂揚千古!」他們一起敲著他們的盾牌,拿著一把刀或者一根骨頭敲著桌面,讓響聲震耳。

  海盜頭妻子坐在寬敞的宴會廳的木凳子上,她穿的是絲綢衣服,戴著金鐲子和用大顆琥珀珠子穿成的項鍊;她穿戴了自己最華貴的衣飾。海盜詩人在他的歌裡也提到了她,提到了她給她的富足的丈夫帶來的那金寶貝。她丈夫對只在白天才能看到的那孩子的美貌非常高興;他喜歡孩子身上的野性;她將來會,他說道,成為一個強悍的女鬥士,戰勝強大的敵人;在訓練有素的手開玩笑地用很快的刀子把她的眉毛割掉的時候,她會連眼都不眨一下

  ⑦丹麥古代文學家薩克索曾這樣寫過:「在哈拉爾德·希爾德坦時代,有50年的和平。為了勇士們不致荒廢武技,希爾德坦讓勇士們經常操練。他們把武技練得純熟到這樣的地步,能在鬥劍中把對手的眉毛割掉而不致傷害他的面孔。在鬥劍時眉毛被對手割掉時,如果有勇士的眼睛眨一下,他便須離去。

  一桶蜜酒喝幹了,便又抬來一桶。是啊,喝得真不少,他們這幫人是經得起開懷暢飲的,酒量又大。當年有過這種諺語:「牲畜知道何時該離開草地回家,可是傻傢伙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肚皮能裝下多少。」不全對,人是知道自己的肚皮能裝下多少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來卻是另外一碼事。人們也懂得:「去作客時呆得太久了,親愛的人也會讓人討厭的!」可是人們還是呆著。肉和蜜酒都是好東西!有趣極了!入夜以後,奴隸們睡在熱灰裡,把指頭蘸一蘸油脂,再舔一舔。真是好時光啊!

  在同一年裡,海盜頭又出發搶劫去了,全然不理睬秋收之後的風暴已經起來。他帶著自己的一夥人去不列顛海岸,他說道,那只不過「一水之遙」。他的妻子留在家裡帶著她的小姑娘,顯然,這位養母似乎更加喜歡可憐青蛙那雙虔誠的眼睛和深深的哀歎,而不那麼喜愛在四處打鬧撕咬的美麗的小女孩了。

  粗獷、潮濕的秋霧,能把葉子啃掉的「沒有嘴的傢伙」籠罩了樹林和荒原,人們稱之為「沒有羽毛的鳥」的雪,一片壓一片地飄著,冬天快來臨了;麻雀佔據了鸛的巢,以它們自己的方式談論著不在場的主人;主人自己,那對鸛夫妻和它們的孩子,是啊,它們又去到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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