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安徒生童話 > 冰姑娘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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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一座漂亮的城市,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如它,魯迪這麼覺得。一個穿著節日盛裝的瑞士城市。它不像別的商業中心城市那樣全是粗笨又沉重的石房子,讓人覺得很陌生、高不可攀。不是的。這裡看去就好像木房子一直從山上奔下來,到了碧綠的山谷中,到了水流得像箭一般急速的、清澈的河邊,排列成行,略有一些參差不齊,形成了街道。所有街道中最美的街。是的,這街,自從他小時候來過以後,的確是發展了不少,就好像是用外祖父雕的那些精美可愛的木房子修造出來似的。家裡櫃子裡裝滿了這樣的小木房子,它們被搬到這裡種下,長得像老邁高貴的栗子樹一樣十分茁壯。每所房子都是一座旅館,他們是這麼說的。窗子上,陽臺上都有精緻的雕刻。每一所房子前面都有一個開滿鮮花的花園,花園一直伸到了碎石鋪成的寬闊的大道旁。花園順著大道,但只是順著一側延伸著,若不是這樣,房子便會擋住了眼前的那一大片清新的草地。在這一片片草地上,母牛系著鈴鐺走來走去,鈴聲就好像在阿爾卑斯山高處的草地上那樣迴響著。這一帶地方被高山環抱著,它前面的山巒正中卻讓出了一個缺口,便於人們觀看那閃閃發光的白雪覆蓋的「處女峰」。那是瑞士的山巒中形狀最美麗的一座。穿著花花綠綠的外國男男女女真是多極了,從各州來的鄉間的人更是熙熙攘攘一大堆!射擊手把自己的號碼插在帽子的花環上。這裡到處是樂聲歡歌。桶風琴,吹奏樂器,叫喊聲和嘈雜聲混在一起。房子和橋樑上都用詩文及徽紋裝飾起來;旗幟、彩旗到處飄揚。槍聲一響接著一響,在魯迪的耳中這是最好的音樂。在這種氣氛中,他又把芭貝特忘得乾乾淨淨,而卻正是為了她的緣故他才跑到這裡來的。 射擊手們都聚集到靶子射擊場。很快魯迪便來到他們當中,是他們當中最能幹的,最幸運的。他總是擊中最中心的一環。 「那個外地的年輕獵手到底是誰?」人們在問。「他說一口法語,就像瓦利斯州的人說的那樣!他也會清楚地講一口我們的德語!」有人說道。「他小時候在格林德爾瓦爾德這一帶生活過。」另外一個人知道。 小夥子充滿了朝氣。他的眼睛閃閃發光,他的目光和手臂都很穩,所以他每射每中,幸運給人帶來了勇氣,魯迪總是有勇氣的。沒有多久,這兒便有了一大堆朋友圍在他的身邊。人們向他致敬,為他歡呼。芭貝特差不多完全被他拋到腦後。突然一隻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個粗聲粗氣的人用法語對他說起話來。 「你是瓦利斯州的吧?」 魯迪轉身看到一個紅色歡快的臉龐,一個身材高大的人,這人便是貝克斯的富磨坊主。他寬大的身軀遮住了秀麗可愛的芭貝特,不過她很快便用自己明亮烏黑的眼睛望了過來。富磨坊主把他的州有一個獵人射得最好、得到最高的榮譽,看成是值得自豪的事。魯迪的確是一個幸運的孩子。他為什麼跋涉到這裡來,來到這裡後又被他忘卻掉的事,又回到他的腦中來了。 一個人在離家很遠的地方遇見自己的家鄉人,是多麼地巧。他們認識了,他們在一起交談。魯迪在射擊比賽上以自己的成績得了第一名,正像磨坊主在貝克斯以自己家裡的金錢和高等的磨坊成了第一名一樣。兩個男人握了握手,這是他們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芭貝特也衷心地握了魯迪的手;他也緊握了她一下,望著她,使她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磨坊主講到了他們到這裡來的那一大段路程,講到了他們看到的許多大城市,真是一次不簡單的旅行:他們乘了汽輪,坐了火車和郵政馬車。 「我走的是最近的路,」魯迪說道,「我是翻大山過來的。沒有什麼路有這麼高,要知道人總是可以走過來的。」 「可是也會摔斷脖子的,」磨坊主說道。「你這個人膽子這麼大,看來總有一天會摔斷脖子的。」 「摔不了的,只要你自己不相信你會摔下去!」魯迪說道。磨坊主和芭貝特在因特拉克寄住的親戚,請魯迪到他家去看看。你們知道魯迪是和他的親戚同一個州的。對魯迪來說,這是一次非常好的邀請。他交了好運氣。幸運之神總會和你在一起,只要你相信自己並記住:「上帝賜給我們乾果,但是他不為我們把它們敲開⒁。」 ⒁這是一句意大利諺語。 魯迪在磨坊主親戚的家裡,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他們向這位最好的射擊手祝酒致敬,芭貝特一起參加碰杯。魯迪感謝他們,也回敬了酒。 黃昏,他們沿著裝點得很美的旅館大道上,在老核桃樹下走著。路上的人多極了,擠得那麼厲害,魯迪不得不提議挽著芭貝特。他說他很高興遇到沃州的人,沃州和瓦利斯州是友好相鄰的州。他表現自己的高興是如此地真誠,讓芭貝特覺得她必須為此而緊握一下他的手。他們差不多就像老朋友一樣地並肩漫步。她,這個嬌小秀麗的人兒很是有趣。她指出那些外國女人的可笑與誇張的服飾和她們走路的樣子,魯迪覺得她這樣做十分合適。她完全不是在譏笑她們,這些人都可能是很高貴的人。是的!很可愛很體面,芭貝特知道。她有一位教母,便是這樣一位高貴的英國婦人。十八年前,芭貝特受洗的時候,教母在貝克斯,她給了芭貝特一顆價值昂貴的胸針,為她別在胸前。教母兩次寫信來,他們今年本來要和她及她的女兒在因特拉克會面的。這幾位女兒都是老姑娘,大約都快三十歲了。芭貝特說道,——你知道,她自己才十八歲。 那可愛的小嘴一刻也不停,芭貝特所說的一切對魯迪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也講,講他要講的話。講他經常去貝克斯,講他對磨坊多麼熟悉,他又多麼經常地看到芭貝特,可是她卻很自然地並沒有注意到他。魯迪講到他最近帶著許多他說不出的想法去了一次磨坊,可是她和她的父親不在那裡,去了很遠的地方。但是並沒有遠到令他不能翻越過使道路變得極長的那堵牆的程度。 是的,他這樣說了,他說得很多。他說他多麼地喜歡她——他是為了她的緣故,而不是為了射擊比賽才趕來的。芭貝特非常文靜。他讓她承受的東西可以說太多太多了。在他們走著的時候,太陽落到大山的牆後去了。「處女」輝煌燦爛地屹立在那裡,被附近山巒的翠綠所環抱。人們都佇立著朝那邊望去,魯迪和芭貝特也望著這壯麗的景色。「再沒有比這裡更美好的了!」芭貝特說道。 「再沒有了!」魯迪說道,望著芭貝特。 「明天我要離開了!」稍為過了一會兒後,她說道。「來貝克斯看望我們!」芭貝特輕輕地說道,「我父親會高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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