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安徒生童話 > 冰姑娘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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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芭貝特 誰是瓦利斯州最好的射手?是啊,羚羊都知道,「小心提防著魯迪!」它們可以這樣說。「誰是最漂亮的射手?」「是啊,是魯迪!」姑娘們說道。但是她們並不說「小心提防著魯迪!」連那些很為女兒操心的母親也不這樣說。因為,他對這些母親也十分客氣,點點頭,就像他對年輕姑娘一樣。他看去很勇敢,很愉快。他的面龐是古銅色的,他的牙齒潔白,眼睛像炭一樣黑。他是一個漂亮的小夥子,只有二十歲。他泅水的時候,冰水不會凍傷他;他可以像一條魚一樣在水裡翻來覆去。爬起高來和別人完全不一樣,他可以像蝸牛附在石壁上一樣貼得那麼牢,他身上有結實的肌肉筋腱。他很懂得蹦跳,先是貓教他的,後來羚羊又教了他。他是最牢靠可信的嚮導,靠給人做嚮導他可以掙大筆大筆的錢。他叔父也教給他怎麼做桶,可是他不想幹這種活兒。他的興趣和願望是獵取羚羊,這也可以掙到錢。魯迪是一門親事的好對象——人們這樣說,只是他的眼光太高。跳舞時姑娘們都夢想要和他一起跳,一個個都醒著,走著,這麼想著。 「跳舞的時候他親吻了我!」小學校長的女兒安奈特對她最親密的女朋友這麼說。可是她不應該這麼說,那怕是對她最親密的朋友。這種事不容易保守秘密,就像沙子裝在通了洞的口袋裡一樣,它會漏掉的。沒有多久,不管魯迪是多麼穩重,多麼規矩,大家依然都知道他在跳舞的時候親吻過姑娘。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親吻過他最希望親吻到的那個姑娘。「提防著他!」一個老獵人說道,「他吻了安奈特。他從第一個字母A開始,他當然會把所有字母都吻遍的。」 到現在為止,能夠講到的關於魯迪的閒話還只是在一次跳舞會中,他親吻了一位姑娘,只有一次。不過,即使他親吻過安奈特,她也根本不是他心上的花朵。 在貝克斯那邊,在巨大的核桃樹林中,在一條湍急的山溪旁邊,居住著富有的磨坊主。他住的房子是一幢很大的三層建築,還有幾個小鐘樓。鐘樓屋頂上鋪的是木板,上面又加了一層鉛鐵板,在陽光和月光中閃閃發光。最大的那個鐘樓頂上,有一個箭形的風標,箭穿透了一個蘋果。這表示著是退爾⑩的那支箭。磨坊看去富麗堂皇,可以供人作畫作文。但是磨坊主的女兒卻不讓人那麼幹,至少魯迪會這樣說,她已被他畫在自己的心裡。她的兩隻眼睛在他心裡閃耀,他的心中燃起了一團火。那團火是突然在心裡燃起的,就像別的火焰燃起來那樣。而最奇特的是,磨坊主的女兒,那可愛的芭貝特卻一點沒有想到。她和魯迪在一起,總共講了不超過兩個字。 ⑩見《教堂古鐘》注9。 磨坊主很富有,這大筆財產使芭貝特高不可攀。但是,不論多高的東西,魯迪對自己說,總是可攀的。你需要爬,只要你不相信自己會摔下去,你就不會摔下去。他在家裡學懂了這個道理。 後來有這樣的事。魯迪要到貝克斯去辦事,行程很遠。那裡的鐵路還沒有修好,寬闊的瓦利斯山谷從羅納冰川朝辛普朗山腳之下,在東一個西一個的山峰之間,沿著巨大的羅納河延伸著。羅納河時常氾濫,沖向田野和道路,把什麼東西都毀掉。在錫雍和聖毛裡斯這兩個城市之間,山谷拐了一個彎,就像手肘一樣。在到達聖毛裡斯下面的時候,山谷就變得極窄了,只剩下了河床和一條車道。這是瓦利斯州的盡頭。在山坡上有一座塔樓,是瓦利斯州的崗塔。崗塔俯視著河上的一座磚橋及河對面的稅站。沃州從那裡開始了。離那裡不遠的一個城市,便是貝克斯。從這裡開始,越是往前走去,周圍的一切便越發地豐饒富裕起來。你就像置身於栗子樹和核桃樹園子裡一樣;柏樹和石榴樹比比皆是。這裡像南方一樣暖,就像進到了意大利一般。—— 魯迪到了貝克斯,辦完了他的事情,隨處看了看。但是沒有看到一個從磨坊來的人,更不用說芭貝特了。這不像他所預料的那樣。 到了黃昏,空氣中彌漫著百里香和椴樹花的氣味。佈滿樹木的青山,像是被一片閃閃發光的蔚藍色的薄紗蒙著,四周籠罩著一種安詳靜謐。那不是夢境裡的,也不像是死亡臨頭時的那個樣子,不是的。那好像是整個大自然都屏住了呼吸,好似它的相貌要在那藍天的背景前被拍成照片一樣。在樹木之間,在那蔥綠的田野上不時立著根杆子,支撐著電報線,把電報線送過了寂靜的山谷。在一棵這樣的杆子上有一個什麼東西斜靠著,一動也不動,靜得讓人以為那是一根枯死的樹幹。但是,那是魯迪。他站在那裡,就和此刻自己四周的景物一樣地肅靜。他不是在睡,更不是死去了。而是像世界大事、個人一生中重大事件常常要在電報線紋絲不動和一聲不響的情況下,通過電報線飛開來一樣,魯迪生命中的幸福,他從現在起的「牢固地樹立了的思想」正強烈地、兇猛地流經他的腦際。他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樹葉之間的一個點,芭貝特居住的磨坊主的住房裡的一線燈光。他站在那裡是那麼悄然無聲,讓人覺得他在瞄準要射擊一頭羚羊似的。但是此刻他自己恰似一頭羚羊。羚羊在某個短暫的時刻,也會像石頭雕成的一樣靜靜地站著。而突然,當一個石頭滾落起來的時候,它便會一縱而起急速地逃開。魯迪正是這樣,有一種想法在他腦中滾動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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