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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儘管奧威爾後來才探討個人的道德觀與是否信仰上帝之間的關係,他對於精神信仰問題的極大興趣卻顯而易見。他父母在索思伍德鎮的朋友凱爾夫人是個天主教徒,曾借了一本書給他——卡爾·亞當的《天主教精神》。奧威爾給這本書寫了一篇書評,寄給《新英語週刊》,可見他對精神信仰問題的興趣顯而易見。儘管奧威爾並不是一個沒有判斷力的人,但他在顯示自己對當下的宗教政治熟悉的同時,由於說了一句「除了天主教徒自己,很少有人懂得要嚴肅地看待教堂」,這句話激起了極大的民憤。人們開始爭論。著名的天主教護教論者馬丁德爾神父也認識凱爾夫人——凱爾夫人可能也把他的《羅馬信仰》一書借給了奧威爾,奧威爾在那篇評論中用到了這本書。神父寫信給凱爾夫人說,他想見見這個好爭論的年輕人,要糾正他的好多宗教觀念上的錯誤。這段時間正是天主教復興的重要階段。諾克斯大人和達西神父是復興的主要人物,報刊讀者對他們都很熟悉,當時對吃喝玩樂的享樂生活的追求也風靡全國。奧威爾對卡爾·亞當的書評中所討論的問題在所有的聖壇和報刊上都受到非議。我們可以說,奧威爾是一個潛藏的天主教皈依者——可能是因為凱爾夫人的一片熱心,對於30年代的作家來說,天主教是個很有誘惑力的避難所,在《讓葉蘭繼續飛翔》中,戈登對拉夫斯頓說,在20世紀,一個受過教育的人要麼選擇天主教,要麼選擇布爾什維克主義,雖然這話有誇張的成分,但這確實是20世紀的文化人,特別是作家所接受的選擇。

  一半出於寂寞,一半出於興趣,可能還希望給埃莉諾·賈克斯留下個好印象(據她女兒說,她是個「非常崇尚精神追求的人」),奧威爾結交了一個助理牧師,名叫歐內斯特·帕克,是一個比他稍大的年輕人,在赫斯當地的國教教堂任職。這個教堂很注重儀式,不是很遵從那些改革提案。奧威爾很熱心,主動要求給教堂畫聖像,是一幅聖母瑪麗亞的像。他告訴埃莉諾,他要把這幅肖像畫得儘量像《巴黎婦人》中的插畫。他還暗示會去領聖餐,只是擔心麵包會咽不下去。奧威爾參加英國國教教堂的真正動機很難猜測,既然他參加了,又為什麼不去參加教堂裡最重要的儀式呢?他無疑是喜歡這個助理牧師歐內斯特·帕克的(一個非常好的朋友),喜歡和他相處,但私下裡又嘲笑他工作的這個圈子,這樣的行為是不是一種背叛?奧威爾在給埃莉諾信中的那種挖苦的語氣是否僅僅是掩飾他自己內心理不清的困惑呢?不管答案是什麼,可以看出他喜歡把埃莉諾當成聽眾,戰戰兢兢地提出見面,問她能不能幫他收集一些蛾卵來做自然研究,告訴她他不知道夏天能不能回索思伍德,因為他想繼續寫他的長篇小說。他們本來可以在星期六見面,但是奧威爾收到信晚了,他沒法更改日程安排了。6月底,摩爾通知奧威爾,維克托·戈蘭茲公司打算出版《小人日記》,不用擔心這本書有誹謗和煽動公眾的嫌疑了。這個消息極大地鼓舞了奧威爾,促使他加緊創作《在緬甸的日子裡》。雖然40英鎊的稿酬是偏低了,但是奧威爾還是非常的高興。儘管這個公司1928年才成立,作為一個出版商,戈蘭茲是無名小卒,但這個年輕人的精神追求和出版意識都很先進,前途無量。況且,對於一個在30年代早期簽下第一份合約的年輕作家來說這已經非常不錯了。月底的時候,奧威爾到亨利塔大街戈蘭茲的辦公室與他會面,拿了一張修改意見,大多是對其中的一些語言問題和一些帶有影射的名字的修改,還有就是要求對查理光顧妓院的描寫進行修改。戈蘭茲不喜歡這個書名,奧威爾也比較喜歡《窮困女士》這個題目,出自于艾麗絲·梅奈爾的詩。

  這個時期結束了,儘管此前奧威爾猶豫不決,他還是回到了索思伍德鎮。其中有家裡的原因,也有他個人情感方面的原因。在租來的房子裡住了好多年之後,布萊爾夫婦從艾達的一個親戚那裡繼承了一筆遺產,終於有錢買自己的房子了(可能不超過幾百英鎊,因為艾達死後2年房子就以1100英鎊的價錢賣掉了)。房子是從奧威爾的裁縫丹尼先生的一位伯祖母那裡買的,坐落於主幹道的南面,大小適中,朝向街道,房間空間都比較大。因為奧威爾的父母去看瑪喬麗,阿弗麗爾的丈夫又在北英格蘭,奧威爾和阿弗麗爾就一起收拾房子,住下了。阿弗麗爾記得當時整棟房子只有2個燈泡,他們到哪裡就把燈泡帶到哪裡。奧威爾對「化學實驗」的興趣也再一次被調動起來,他曾試圖用一根長橡膠管子從盛滿黑糖蜜的罐子和沸水中提煉朗姆酒,不幸的是實驗失敗了,他造出來一些帶橡膠味的純酒精。

  春閑時候,奧威爾就會寫《在緬甸的日子裡》,而且寫到很晚:街對面的雜貨店的孩子們記得,總能聽到他的打字機咯嗒咯嗒響聲,一直到很晚。同時奧威爾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考慮。從8月中旬他給埃莉諾的一封信中我們可以看出兩個人感情急劇升溫了。他吩咐「最最親愛的埃莉諾」不要忘了星期二見面的事(史密斯書店,下午2:15),「既然你愛我,就不要改變主意」。儘管奧威爾以前也給布蘭達·索爾科德寫過信,像這樣公開表白的關係還是第一次。可以說,從這次開始,才看到年輕的奧威爾對女人的態度和追女人的事。儘管不是特別確切,索思伍德鎮的老人們都清楚地記得他雖然舉止無禮,和女人的交往也常常並不成功,但他的確是一個很有女人緣的男人。他和梅布爾·菲爾茲的關係看起來就不僅僅是贊助人和被保護人這麼簡單,奧威爾的檔案裡有一封信,梅布爾稱奧威爾「情人」。至於埃莉諾,因為丹尼·科林斯的存在,她和奧威爾的關係就顯得比較複雜了。但是,1932年夏天——可能丹尼在別的什麼地方——他們之間的親密是毫無疑問的。奧威爾非常喜歡埃莉諾,並且表現出了佔有欲(當她沒問他就燙了頭髮的時候,奧威爾嚴厲地表示抗議),而且非常會異想天開。在為《新政客》寫一篇關於普通的住宿旅店的文章時,他曾提出埃莉諾可能有興趣幫他到一家女客住宿的小客棧去作個調查。那年夏天,他們經常去布萊斯河畔散步,其中的一些細節可以從秋天的2封信中得到少許線索。奧威爾在其中一封信中回憶道:「那天,我們在以前的布萊斯堡旅社旁的小樹林裡散步——那個旅社你還記得吧,高架床上長著苔蘚——我永遠記得,你潔白的身體在那片墨綠色的苔蘚映襯下是那般美好。」奧威爾的小說中總喜歡露天嬉鬧的場景,其根源可能蓋出於此。另一封信是10月中旬寫的,包含了一種更哀傷的情緒,「你說,回顧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是開心的,你這麼說太好了。我好希望將來可以再和你做愛,但是如果你不願意也沒有關係。你對我的好永遠令我感激」。我們可以推斷,到這個時候,埃莉諾已經決定選擇丹尼了。似乎公眾也在為此作出選擇:索思伍德鎮的大多數人都很為難。埃斯米·梅耶回憶說,大家都知道這兩個情敵之間的競爭,奧威爾「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他絕對不開心」。好多年以後,埃莉諾的女兒回憶,她媽媽說,她沒有嫁給奧威爾是因為「他要不就過於憤世嫉俗,要不就過於辛辣諷刺」,而且,不管她多麼喜歡他,「她一直就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丹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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