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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布洛格斯搜查了屍體。那把匕首果然放在他估計的地方:插在刀鞘裡,縛在左前臂上。那件外衣看上去很貴重,血跡斑斑,裡面的口袋裡有皮夾子、證件、錢,還有膠捲筒,筒裡有35毫米的底片,共24張。天色越來越亮,布洛格斯把底片對著天空一看,就發現費伯送到葡萄牙使館的那些照片正是根據這些底片沖洗出來的。

  懸崖頂上的水兵扔下一根繩子。布洛格斯把費伯的東西放進自己的口袋,用繩子系住屍體。水兵們把屍體拽上去以後,又把繩子扔給布洛格斯。

  布洛格斯到了懸崖頂上,那位中尉做了自我介紹。大家都往山坡頂上那幢房子走去。

  「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動,我們不想破壞現場。」那位資深的水兵說。

  「用不著過於擔心,」布洛格斯告訴他,「不會向法院起訴這種事。」

  他們都得從廚房破碎了的窗子中鑽進屋裡。那女人正坐在桌邊,膝上坐著孩子。布洛格斯對她微笑著,想不出該說些什麼話。

  他迅速掃了一眼屋裡。這裡是個戰場,他看見窗上釘的釘,門上釘的橫條,火燒的殘餘物,喉頭已割斷的狗,兩支槍,劈斷了的欄杆,窗臺上的斧頭以及旁邊兩根斬斷了的手指頭。

  他思忖著: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他讓水兵們分頭工作——一個整理房子,把門上的橫條、窗上的釘都取下來;一個去換斷了的保險絲;第三個去沏茶。

  他坐到那女人前面,注視著她,只見她身穿男人衣服,很不合身;頭髮濕淋淋的;臉上很不乾淨。儘管如此,她依然美得異乎尋常,那橢圓形的臉上生著一雙可愛的琥珀色眼睛。

  布洛格斯面帶微笑,看了看孩子,然後對那女人溫和地說:「你所做的一切有重大意義,這一兩天我們會向你講清楚。現在想問你兩個問題,好嗎?」

  她兩眼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過了一會才點點頭。

  「費伯通過發報機和德國潛艇聯繫,是否聯繫上了?」

  女人只是瞪著眼,一片茫然。

  布洛格斯從褲子口袋裡找到一顆奶油糖,說:「給孩子吃塊糖可以嗎?他像是餓了。」

  「謝謝。」她說。

  「費伯與德國潛艇有沒有聯繫上?」

  「他名叫亨利·貝克。」她說。

  「啊。那麼,聯繫上了嗎?」

  「沒有聯繫上,我斷了電路了。」

  「幹得真聰明。」布洛格斯說。「用的什麼辦法呢?」

  她指著頭頂上的空燈座。

  「用螺絲刀嗎,嗯?」

  「不是,我還沒那麼高明。用手指頭。」

  他驚愕地看看她,簡直難以置信。想到會不會故意……他連連搖頭,儘量打消那種念頭,再次思考著:她是什麼樣的女人?「啊,對了,他從懸崖往下爬,你以為德國潛艇上會不會有人看到他?」

  可以看出來,她在集中精力回想著。她說:「我能肯定,艙口那兒沒有人出來。他們會不會通過潛望鏡看到呢?」

  「不會。」他說。「這是個好消息,非常好的消息,說明他們不知道他已經……報銷了。無論怎麼說……」他趕忙改變了話題,「你經歷了和前線戰士經歷的一樣多的事情,甚至做得更多。我們打算把你和孩子送往大陸的醫院去。」

  「那好。」她說。

  布洛格斯轉身問那位資深的水兵:「這兒附近有沒有什麼交通工具?」

  「有——小樹林那邊有輛吉普車。」

  「那好。你把這母子倆送到小碼頭,再讓他們乘上你的船,好不好?」

  「一定。」

  布洛格斯又轉身對那個女人看看,覺得自己的心中洶湧著一種既愛慕又敬佩的濃厚感情。她此刻看上去雖然很虛弱,無依無靠,但是他知道她很美麗,同樣也很勇敢堅強。他突然拉起她的手——不僅是她,甚至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說道:「住進醫院,一兩天后你會有情緒低落的感受,那正表明你的身體漸漸康復了。我不會走得太遠,你的情況醫生會告訴我的。我還想和你多談談,不過是在你願意的情況下。好嗎?」

  她終於對他露出了笑臉,他感到一陣溫暖,只聽她說:「你真是個好心人。」

  她站起身來,抱著孩子走出了房問。

  「好心人?」布洛格斯自個兒咕噥著。「天啦,真是了不起的女人。」

  他上了樓,來到發報機那兒,調到皇家觀察部隊用的頻率。

  「『風暴島』呼叫,請回話。」

  「清說話,『風暴島』。」

  「請接倫敦。」

  「請稍等。」過了很長時間,他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我是戈德利曼。」

  「珀西,我們已經逮住了……走私犯。他死了。」

  「了不起,了不起。」戈德利曼那口氣中充滿著不加掩飾的喜悅與豪情。「他有沒有與同夥聯繫?」

  「幾乎肯定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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