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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就在阿伯丁這兒。他說要去班夫。可是我昨天大部分時間在睡覺,一直到今天下午才——」

  「波特先生,你不要責怪自己。謝謝你打的電話。」

  「好吧,再見。」

  戈德利曼輕輕搖了搖話筒,又傳來作戰部話務員的聲音。

  戈德利曼說:「請接布洛格斯先生好嗎?他在卡萊爾。」

  「長官,他正在等著和你說話呢。」

  「很好!」

  「喂,珀西,有什麼消息?」

  「弗雷德,我們又有他的線索了。在卡萊爾的一家汽車修配廠,有人認出了他。他乘的那輛莫利斯,被扔到了斯特林郊外,然後他搭便車到了阿伯丁。」

  「到阿伯丁!」

  「他想出境,一定要經過東大門。」

  「他什麼時間到了阿伯丁?」

  「大概是昨天清晨。」

  「如果是這樣,除非他是神速,否則他還沒來得及逃走。這裡遇到了一場幾十年不見的大風暴。風暴從昨天晚上開始,現在還沒有停。任何船都沒有出海,也不可能有飛機降落。」

  「那好,儘快趕到那兒。同時,我要叫當地警察採取行動。到了阿伯丁就給我打電話。」

  「我馬上啟程。」

  第二十一章

  費伯睡醒過來,天已差不多黑了。透過臥室的窗戶,他看到最後一層暮雹正被漸漸加深的夜色吞噬。風暴沒有停,雨像鼓點似的敲打著屋頂,陰溝的水也溢了出來,狂風不知疲倦地怒吼著。

  他把床旁的一盞小燈擰亮。稍稍一動就感到很困乏,他又沉重地倒在枕頭上。他身子這麼虛弱,心裡非常驚怕。相信力量就是勝利的人必須始終保持有力量。費伯對幹自己道德標準的內涵完全清楚。在他的情緒中,表面上總是有一種擔心,也許正因此他才長期倖存下來。很長時間以來,他不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一個人處在那種茫然的境界裡,他有時也能看清自己最本質的東西。費伯懂得:他的不安全感是他選擇間諜作為自己的職業的原因。只有當間諜才能立刻幹掉對自己哪怕是稍微有點威脅的人。現在身體虛弱就感到驚怕,這是一種綜合症的表現,其他症狀還有鬼使神差般的自行其事、不安定感以及蔑視上級軍官的傾向。

  在粉紅色牆壁環繞的臥室中,他躺在孩子的床上,仔細地把自己全身查看了一番。身上似乎到處是擦傷的地方,但很明顯並沒有哪兒骨折。他不發燒。船上那一夜儘管艱難,但他的體質還是抵擋住了支氣管炎。現在他不過是虛弱而已。可是他懷疑自己不僅僅是筋疲力盡。他想起來當他到達斜坡頂那會兒是以為自己會死的;在他向山頂做最後的拼命衝擊時,不知道是否在身上留下了永久性的創傷。

  他又檢點隨身帶的東西:照片的底片仍然緊貼在胸前;匕首系在左臂上;證件和錢都在借來的睡衣口袋裡。

  他掀開毯子,腳觸地面,採取坐立的姿勢。頭暈了一會又好了。他站起身子。重要的是在心理上不能把自己看成病人。他把晨衣穿起來,往浴室走去。

  出了浴室以後,他發現自己的衣服已放在床頭,衣服很乾淨,而且熨得很平整。是他的內衣、工裝褲和襯衫。他突然想到:早上什麼時候他曾起來過,看到洗澡間裡一個裸體的女人;當時的情景有點奇怪,他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他回想起來:她很美,這是確定無疑的。

  他慢慢地穿好衣服,還想修一下面。不過,他想征得主人的同意後再用放在洗澡間架子上的刀片。有的男人佔有刀片的心理猶如佔有妻子一樣。但是,他還是冒昧地動用了孩子的膠木梳子——那是他在衣櫃頂端那個抽屜裡找到的。

  他對著鏡子看看自己,沒有得意的感覺。他不自負。他知道,有的女人以為他很有吸引力,有的則不這麼看。他認為,大多數男人的情況都像他一樣。當然,他曾佔有過很多女人,而大多數男人卻做不到。但是他認為這是因為他有那種欲望,而不是外貌的功勞。鏡中的形象告訴他:他很中看,這正是他需要知道的東西。

  他走出臥室,緩慢地下樓。他又感到虛弱,想再次戰勝虛弱。他緊緊扶著欄杆,謹慎地一步挨著一步,終於憑著毅力堅持走到樓下。

  到了起居室門口,他停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什麼動靜,便往廚房那兒走。他敲了門以後走進去,就見到年輕夫婦正坐在桌旁吃晚飯,快結束了。

  女人見他進來,趕忙站起身,說道:「你起來了,有必要這麼做嗎?」

  她挽著他來到椅子旁,他順從她的安排,說道:「謝謝。你真不該鼓勵我沒病裝病啊。」

  「我看啦,你是不知道你那一段經歷多麼危險。」她說。「要不要吃點什麼?」

  「真麻煩你——」

  「沒什麼,別傻了。給你留了點熱湯。」

  費伯說:「你們真是熱心腸的人。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名字呢。」

  「戴維和露西·羅斯。」她把湯舀在碗裡,放在他桌前。「戴維,切點麵包好嗎?」

  「我叫亨利·貝克。」費伯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要報這樣的姓名,他並沒有那個名字的證件。警方正在搜捕的是亨利·費伯,他的證件上用的是詹姆斯·貝克,照理應該報那樣的名和姓。可是不知怎的,他卻希望這個女人叫他亨利——這個名字用英語說出來和他的真實名字海因裡奇讀音最接近。

  他呷了一口湯以後,頓時感到餓極了。他一下子把湯喝完,接著就吃麵包。見他吃光喝光以後,露西哈哈笑了起來。她笑的樣子很迷人,嘴大大地張開,露出的牙齒又白又整齊,眉梢眼角還泛起了歡樂的波紋。

  「還吃嗎?」她主動問。

  「太感謝了。」

  「看得出來,吃點喝點對你有好處。你的臉色也漸漸好起來了。」

  費伯也感到自己的體力有所恢復。出於禮貌,他吃第二份的時候竭力吃得慢一些。但是他仍然感到又香又甜。

  戴維說:「這麼大的風暴,你怎麼還出海呢?」戴維還是第一次開口說話。

  「戴維,你就別打擾他了……」

  「沒什麼,」費伯立即搭了腔,「說起來只怪我傻。自從戰爭以來,我這是第一次撈到了捕魚的假期,實在不想因為惡劣天氣讓假期泡了湯。你打魚嗎?」

  戴維搖著頭。「牧羊主。」

  「雇的人多嗎?」

  「就一個,上了年紀的湯姆。」

  「島上還有別的牧羊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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