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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所有鐵路職員,包括機車組的司機和司爐工都朝相反的方向離去。不用說,他們是想乘機出去喝杯茶,吃點三明治,隨那些頭腦發狂的人去搜查擠得水泄不通的火車。費伯見此情景便想出了辦法。

  他把門打開,從火車背向站台的那一邊跳下去。有火車車廂擋住了警察的視線,他不顧在枕木和碎石子上的磕磕絆絆,沿著軌道一直往火車頭跑。

  毫無疑問,消息一定不妙。弗裡德裡克·布洛格斯自從意識到比爾·帕金不會從那趟列車上下來時,他就知道:「針」已經從他們鼻子底下又溜掉了。身穿制服的警察,每兩個人搜查一節車廂,他們一對一對地往火車上走,布洛格斯就在思考帕金為什麼沒有露面。他想到有幾種可能性,但無論哪一種解釋都使他感到沮喪。

  他把大衣的領子向上豎直,在刮著過道風的站台上來回踱步。他想逮住「針」,心情非常迫切,這不僅僅是為了盟軍的登陸——當然,這已是足夠的理由,而且也是為了珀西·戈德利曼,為了五個地方軍,為了克裡斯廷,也為他自己……

  他看了看表:淩晨4點。天快要亮了。布洛格斯徹夜未眠,而且從昨天吃了早餐以後直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心情始終處於興奮狀態。為了設下陷阱,他耗盡了精力,如今這個陷阱已經失去了作用——他完全可以肯定。此刻他饑腸轆轆,渾身無力。儘管如此,他還得保持清醒的頭腦,眼下還不能奢望去吃熱飯熱菜,去美美地睡它一覺。

  「長官!」車廂窗口有一名警察探出身來,向他招手,高叫著,「長官!」

  布洛格斯應聲往他那兒走,接著就快步跑起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那可能是你們的人,是帕金。」

  布洛格斯登上了車,「什麼『可能是』,究竟什麼意思?」

  「你最好先去看一下。」警察把通往車廂連接處的門打開,用電筒對著裡面照。

  果然是帕金。布洛格斯一看到那身檢票員制服就清楚了。帕金身子蜷成了一團,躺在地板上。布洛格斯拿著警察的電筒,蹲在帕金身旁,把他翻轉過來。

  他看到了帕金的面孔,很快就移開視線。「哎呀,我的天啦!」

  「我想,這就是帕金吧?」警察問。

  布洛格斯點點頭。他慢騰騰地站起身,不再看屍體。他說:「要把這一節和後面一節車廂裡的乘客都問一問,凡是看到或聽到什麼非正常動靜的人,我們都讓他們留下來,進一步查詢。這樣做未必有什麼效果,因為火車到這兒之前,兇手一定已經跳車跑了。」

  布洛格斯又回到站台那兒。這時搜查工作已經結束,執行搜查任務的人全都在站台上集中。他從這些人中挑了六人,協助查詢。

  警官說:「這麼說來,你們要找的人已經跳車了。」

  「這差不多可以肯定。廁所、值班室都查過嗎?」

  「查過。車頂上、車肚下、車頭和掛在後面的煤水車全查過。」

  這時從車上下來一名乘客,往布洛格斯和警官這邊走。他身材矮小,喘著粗氣。他說了聲:「打擾一下。」

  「先生,你有什麼事?」警長說。

  「我猜想,你們是不是在找人?」

  「你問這幹嗎?」

  「是這樣的,如果是找人,我想問一下,是不是個高個子?」

  「你問這幹嗎?」

  布洛格斯迫不及待,打斷了警長的話:「對,是個高個子。快說,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啊,正是一個高個子跳下了車,從背面跳的。」

  「什麼時間?」

  「大約在火車靠站後一兩分鐘。他先上了車,然後又從車背面下去,跳到鐵軌上。只是,他身上沒有任何行李。你看,這不又是怪事嗎?我在想——」

  警官說:「真是膽大。」

  「他一定是發現了我們的圈套。」布洛格斯說。「可是,怎麼會呢?他並不熟悉我的面孔,你們的人又都是隱蔽的。」

  「總是有什麼跡象引起他的懷疑了。」

  「因此他就穿過鐵路線,到另一個站台,從那兒逃走。難道不會被人看見?」

  警官聳聳肩,說道:「天色這麼晚,周圍的人並沒有多少。即使有人看到他,他只要說明:在檢票口那兒要排隊,他等不及。這麼一說也沒有事了。」

  「別的檢票口你們難道沒有查?」

  「我想,恐怕沒有……不過我們可以對附近地區進行搜查,然後搜查城市的各個地方。當然,我們要監視渡口那兒——」

  「那好,請行動吧。」布洛格斯說。

  話雖是這麼說,他心裡清楚:費伯是抓不到了。

  火車在站上停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又向前行駛。費伯左腿痙攣,鼻孔裡全是灰。司機和司爐工回到了火車頭的動靜,人們斷斷續續地議論說火車上發現了屍體,這一切他都聽到了。火車開動時,他聽到司爐鏟煤發出的金屬軋軋聲,接著聽到的是蒸汽嘶嘶聲、活塞的鏗鏘聲以及排氣的聒噪聲。費伯移動了一下位置,把憋住的噴嚏打了出來,感覺好多了。

  他匿藏在煤水車後面的煤堆裡,藏得很深。如果要把煤鏟掉查出他來,一個人要使勁鏟10分鐘。正如他估計的那樣,警察查看煤水車只是細細看一遍,不會有別的舉動。

  他不知道此刻能不能冒險露面。天一定快亮了,如果爬出去,鐵道上邊的一座橋上的人會不會看見他呢?他想想不會。他現在全身一團漆黑,又置身于晨光微熹中奔馳的火車上。在黑乎乎的背景下,他不過是個模模糊糊的黑影。就這麼辦,碰碰運氣。他小心謹慎地、慢慢地扒開煤堆往外爬。

  他盡情地吮吸著清涼的空氣。煤水車前邊有一個小孔道,煤從那兒鏟出。再過一會,等前面的煤漸漸少了,司爐工可能要到這邊來。不過,他此刻會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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