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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摸撲克邊。哈裡牌撲克,邊上都有記號。」

  淩晨4點左右,火車停下來了,實在令人費解。有個挺斯文的聲音在說(費伯認為就是發幹雞蛋三明治那人的聲音):「我估計,車子已經到了克魯站的郊外了。」

  「我對鐵路的情況很瞭解,火車可能停在波爾頓和伯恩茅斯之間的某個地方。」帶倫敦腔的人說。

  火車震動了一下又開動起來,大家都高興了。費伯很費解:那位冷若冰霜,上嘴唇僵硬,一副漫畫中人的模樣的英國人到什麼地方去了呢?這兒不見他的人影。

  過了一會,過道上有人在喊:「查票了,請把車票拿出來。」費伯注意到說話人是約克郡口音。可車子此刻在北方運行。他在口袋裡摸車票。

  他坐的地方是靠車廂門口的拐角,能看到過道的動靜。查票人帶著手電筒查票。費伯借著電筒的亮光看到那人的身影,模樣兒似乎有點熟悉。

  他靠在座位上,等著查票,忽然想起了所做的那場噩夢:「這是德國反間諜機關的票。」——他不禁在暗中笑了笑。

  接著他又皺著眉頭。火車突然停車,令人費解;車子沒開一會就要查票;檢票員的面孔似乎有些面熟……這接二連三的事或許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可是,儘管不會有什麼,費伯心裡還是忐忑不安。他再次看了看過道,但是檢票員已經走到一個隔問。

  火車中途停頓了片刻——據費伯車廂裡瞭解情況的人說,停的是克魯車站,它很快又開動了。

  費伯對檢票員又看了一眼,這時他想起來了:那是在海格特寄宿店見過的人呀!是約克郡的小夥子,當時他就想入伍呀!

  費伯對他仔細端詳著。他的電筒還一個個地照照乘客的面孔。他並不單純在查票。

  不,費伯告誡自己,不要匆忙做出結論。他們怎麼可能會盯上他呢?他上的是什麼火車,他們怎麼知道?世界上能認出他的相貌的人寥寥無幾,他們怎麼可能找到這麼一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讓他裝成檢票員上了火車……

  帕金,就是那個名字。比爾·帕金。他怎麼搞的,現在看上去老多了。他漸漸到費伯這邊來了。

  這一定是面孔相同的另一個人——也許是他的哥哥吧。這一定是巧合。

  帕金已走進緊靠費伯的隔問。情況緊迫。

  費伯從最壞處著想,並做好了應急的準備。

  他站起身,離開座位,沿著過道往前走,挺小心地不去碰那些箱子和旅行包,也不碰人,一直往廁所那兒走。廁所裡面沒有人,他進去以後就把門上了鎖。

  這只是爭取一點時間而已——就是衛生間檢票員也不會放過。他坐在那兒,籌劃著該怎麼脫險。火車已經加快了速度。太快了,他不可能從車上跳下去。再說,如果跳車會被人看見。如果他們真的想抓他,他們會叫火車停下來。

  「請大家把車票拿出來。」

  帕金又越來越近了。

  費伯想到了一個辦法。靠兩節車廂之間的車鉤那兒有個像密封艙似的小小空間,兩頭被像風箱一樣的東西掩蓋得很嚴,正好可以使兩邊車廂聽不到噪聲,風也不會灌到車廂裡。他出了廁所,拼命往車廂末端那兒擠,打開了門,跨到兩節車廂之間的連接通道,然後又把門關上。

  外面冷氣逼人,噪聲可怕。費伯坐在地板上,蜷縮著身子,假裝睡覺。除了死人,誰也不會在這樣的地方睡覺。可是,在那種年代裡,人們對火車上千奇百怪的事習以為常。他儘量控制著自己不要哆嗦。

  有人把他身後的門打開了。

  「請把車票拿出來。」

  他沒有理睬,接著聽到了關門聲。

  「醒醒吧,睡美人。」不錯,正是他的聲音。

  費伯假裝在動動身子,接著就站起來,始終背對著帕金。等他轉過身來,手中已握住了匕首。他推著帕金,把他抵在門上,刀尖對準他的喉頭,說:「不准出聲,否則就宰了你。」

  他用左手奪過帕金的電筒,對這位年輕人的臉上照射。帕金的面孔並不像想像的那麼可怕。

  費伯說:「好啊,好啊,比爾·帕金,當初你想參軍,結果在鐵路上幹。仍然是穿制服。」

  帕金說:「原來是你呀。」

  「比爾·帕金,你這小子,當然是我,這你完全清楚。你一直在找我,為什麼?」他儘量把話說得狠毒。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找你——我可不是警察。」

  費伯虛張聲勢,故意把刀子晃了幾晃。「你竟敢在我面前說謊。」

  「確實如此,費伯先生。放開我吧——我保證不把看到你的事告訴任何人。」

  費伯開始猶豫不決。帕金要麼是在說實話,要麼也像他自己那樣在裝模作樣。

  帕金移動著身子,右手在暗中摸索。費伯的手像鐵爪一樣死死逮住他的手腕。帕金稍稍掙扎一會,費伯就用刀刃對著他的喉頭紮進有1英寸,帕金不動了。費伯從帕金剛才用手摸索的那只口袋裡掏出了一支槍。

  「檢查車票是不能帶武器的。」費伯說,「帕金,你是哪一夥的人?」

  「目前這個時期我們都帶武器——火車上因為黑暗,犯罪的事很多。」

  帕金至少還有膽量、有見識在撒謊。費伯認為那麼點兒恫嚇還難以叫他鬆口。

  他動作迅速,又准又狠,只見匕首一晃,刀尖就捅進帕金的左眼。他捅了約摸半英寸,然後又拔出來。

  費伯用手把帕金的嘴捂住。被捂住的嘴痛得叫起來,但聲音被火車的響聲淹沒了。帕金雙手蒙在那受傷的眼睛上。

  「帕金,保住另一隻眼睛吧。快說,哪一夥的?」

  「軍事情報部門。哎呀,天啦,請饒了我吧。」

  「誰?自由黨的?主子是誰?」

  「啊,戈德……戈德利曼,戈德利曼——」

  「戈德利曼!」費伯對這個名字是知道的,但眼下不是回首往事的時候。「他們瞭解些什麼?」

  「一幅照片——我從檔案裡找到你的照片。」

  「什麼照片?究竟是什麼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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