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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布洛格斯回到白廳的作戰部時已是午夜時分。戈德利曼和比爾·帕金正在那兒等他。布洛格斯開口就說:「果然不錯,就是他。」接著就把發生的情況告訴了他們。

  帕金的心情很激動,而戈德利曼看上去有點緊張。布洛格斯講完以後,戈德利曼說:「這麼說,現在他已經回到了倫敦。我們四處尋找,豈不又像是在大海裡撈針一樣。」他撥弄著火柴杆,在辦公桌上擺成了一個圖案。「你可知道,我每當看到那幅照片,就有一種感覺:我的確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該死的傢伙。」

  「啊,那你得好好想一想,」布洛格斯問,「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戈德利曼搖了搖頭,顯得很茫然。他說:「肯定有過一次,在某個陌生的地方。那種面孔我好像見過,不知是在我的講座的聽眾當中還是在一次雞尾酒會的偏僻角落。似乎掃過他一眼,或是偶然碰了面——即使我能回憶起來可能也沒有什麼作用。」

  帕金問:「那個地區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戈德利曼回答:「不清楚,這或許表明那個地區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接下來出現了沉默。帕金用戈德利曼的一根火柴點了一支煙。布洛格斯揚起頭,說道:「把他的照片大量地印出來,散發到每一個警察、每一個空襲警報哨、每一個地方軍人員、每個軍人、每個鐵路搬運工那兒;貼在公告欄上,刊登在報紙上……」

  戈德利曼連連搖頭,說:「風險太大。如果他把收集到的情況已經報告了漢堡怎麼辦?如果我們對這個人大肆渲染,他們就會知道他提供的情報很有價值。那樣做只能抬高他的信譽。」

  「總得有個對付的辦法。」

  「我們可以把他的照片散結警官,可以在報上說明他的相貌特徵,說他是個殺人慣犯,不說別的;還可以說明海格特和斯托克韋爾兩處謀殺案的詳情,但不涉及安全機密。」

  帕金說:「你的意思是,我們既要和他鬥,還得把自己的一隻手捆到背後。」

  「目前只能這麼做。」

  「我馬上就著手行動,從警察廳開始。」布洛格斯說著就拿起了話筒。

  戈德利曼看了看表。「今天晚上也幹不了什麼事,可是我也懶得回家,回去也睡不著。」

  帕金立即站起身,說道:「既然這樣,我去找個壺,燒點茶。」說完就走了。

  戈德利曼辦公桌上火柴擺的圖案是一匹馬和一輛車。他從馬腿那兒取了一根火柴點煙斗,隨便地聊起了天。「弗雷德,可有了女朋友啊?」

  「沒有。」

  「自從——就沒有?」

  「沒有。」

  戈德利曼抽著煙斗,說道:「你知道,獨居也該有個了結的時候。」

  布洛格斯沒有答腔。

  戈德利曼說:「你看,我本不該對你施加什麼教訓。不過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因為我也有同樣的經歷。只是有一點與你不同:我沒有任何人可抱怨。」

  「可你並沒有再婚。」布洛格斯說了一聲,並不看戈德利曼。

  「你說得也對,可是我希望你不要犯和我一樣的過錯。人一到中年,孤獨很不是滋味。」

  「人家都誇她是『無所畏懼的布洛格斯』,這我不是對你說過嗎?」

  「是的,你說過。」

  布洛格斯終於正視著戈德利曼:「你說說看,像她那樣的姑娘哪兒能找到?」

  「一定得找個英雄?」

  「自從克裡斯廷……」

  「英格蘭遍地是英雄,弗雷德——」

  正在這個時候特裡上校走了進來。「先生們,不要站起來了。有重要情況,注意聽我說。殺害五個地方軍的那人已經瞭解到至關重要的秘密。你們都知道,我方即將有一次進攻。但進攻的時間和地點你們都不清楚。我們的目的顯然是也要德國人茫然無知。尤其重要的是決不能讓他們知道登陸的地點。為了迷惑敵人,我們在這方面已經做了一些極其深入的工作。現在似乎可以肯定:如果那人能逃出,他們就會瞭解我們的底;我們還可以肯定:那人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蒙蔽計劃。我們一定要阻止他傳送這份情報,否則,整個登陸計劃——也就是說,可以肯定,整個戰爭——將會受到挫折。本來我不該同你們說這麼多,但說了也非常必要,因為要讓你們明白情況緊急,若不能截住這份情報會帶來嚴重後果。」至於登陸地點在諾曼底從東英吉利亞進攻加來海峽是一種牽制性的戰術,他都沒有提及。但是他意識到:戈德利曼一旦認真向布洛格斯詢問跟蹤殺害地方軍的那個兇手的情況,他肯定能判斷出東英吉利亞的部署是牽制性的戰術。

  布洛格斯提了個問題:「請問,你怎麼能那麼肯定那人已經發現了秘密?」

  特裡往門口那兒走。「羅德裡格斯,進來吧。」

  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高大、儀錶堂堂的男人,他頭髮烏黑,有長長的鼻子。他挺有禮貌地向戈德利曼和布洛格斯點點頭。特裡說:「羅德裡格斯先生在葡萄牙使館工作,是我們的人。羅德裡格斯,把出現的情況向他們說一說吧。」

  那人站在門口。他說:「你們知道,我們一直注意監視葡萄牙使館工作人員弗朗西斯科先生,已經監視了一段時間。今天他出門會見了一個在出租車裡的男人,還收到了一隻信封。出租車一開走,我們就從他那兒獲得了那封信。我們還記下了那輛出租車的牌照號碼。」

  「我已經安排人跟蹤那位出租車司機。」特裡說。「就這樣吧,羅德裡格斯。你最好回去吧,謝謝你。」

  那位高大的葡萄牙人走了以後,特裡把黃色大信封遞給了戈德利曼。信封上寫的人名是曼紐爾·弗朗西斯科。戈德利曼把信封打開——它先前已被人拆過,他從裡面又取出一隻信封,就見到上面寫了一系列毫無意義的字母:估計是一種密碼。

  這只信封裡有幾張紙,紙上有手寫的字跡,還有一套規格為10×8的照片。戈德利曼檢查了那封信,說道:「看樣子用的是很普通的密碼。」

  「信就不要看了,」特裡迫不及待地說,「快看看那些照片。」

  戈德利曼便看照片。共有大約30張。他每看一張就做了說明,然後他把照片遞給布洛格斯。「這簡直是災難。」

  布洛格斯也大致看過了照片,把它們放在一旁。

  戈德利曼說:「這只是他的備用照片。底片仍然在他手裡。他帶著底片打算去某個地方。」

  三個人坐在小小的辦公室裡,一個個像舞臺上的靜止造型,一動也不動。室內只有一盞燈,便是戈德利曼辦公桌上的那盞聚光燈。周圍是乳白色的牆壁,燈火管制期的窗簾,簡陋的辦公設施,還有用舊了的公用地毯——所有這一切看上去就像戲劇中一場枯燥乏味的佈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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