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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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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散雲朵朵,月光忽明忽暗。鐵絲網那邊是一片開闊地,地勢稍稍隆起。費伯在奧爾德肖特的比金山以及英格蘭南部許多軍事地區都曾有過眼前的這種經歷。像這樣的地方通常有兩種安全措施:一是流動巡邏隊,在鐵絲網一帶巡邏;二是在有軍事設施的地方佈置崗哨。 他感覺到,只要自己小心謹慎,耐心沉著,就可以躲避上述兩方面的障礙。 費伯從樹上爬下來,回到鐵絲網那兒。他隱藏在叢林後面,靜心等待。 他需要知道,流動巡邏隊在什麼時候從這兒經過。如果等到黎明都不見巡邏隊,那他只好第二天晚上再來;如果他走運,巡邏隊很快就會打這兒經過。從警戒區可見的範圍來看,他估計,巡邏隊每個晚上繞鐵絲網巡邏一圈也就夠了。 他運氣很好。10點剛過,他就聽到了重重的腳步聲,接著就看到三個巡邏兵沿著裡邊的鐵絲網走過。 五分鐘以後,費伯越過了鐵絲網。 他走的是正南方向,走哪個方向都一樣時,直線就是最佳途徑。他不用電筒照明,擇路時盡可能靠近障礙物和樹叢,避免走高地,以免突然出現的月光暴露了他的身影。曠野像一幅抽象畫,全由黑色、灰色和銀白色組成。腳下的大地有點濕潤,附近似乎是沼澤地帶。眼前的田野上,一隻狐狸一溜煙地跑了過去,疾如獵犬,敏捷如貓。 到了晚上11點30分,他才第一次看到軍事活動的跡象——不過這些跡象有點蹊蹺。 月光下,他看到前面有幾排平房,離他所在的地方大約有四分之一英里。從房子的佈局來看,那是部隊的營房,這絕對不會錯。他立即臥倒,但是對自己剛才看得分明的東西又產生了動搖,因為那裡面既沒有燈光,又聽不到聲響。 他躺在那兒,靜靜等待著會出現什麼動靜,以釋疑團。可是,等了10分鐘,仍不見任何動靜,只看到一隻獾笨拙地走動著,獾看到了他也就跑了。 費伯匍匐前進。 離房子那兒更近了,他這才發現:房子裡並沒有人,而且房子還沒有竣工。其中大部分只有屋頂,靠幾根柱子支撐著;還有一些房子也只有一堵牆。 突然傳來一陣響聲,他停住不動了,原來是一個男人的大笑聲。他靜靜地躺著,仔細觀察,只見一根火柴擦亮了,又熄滅了,剩下了兩個紅色光點——那是哨兵,待在一間尚未完工的屋子裡。 費伯摸了摸袖中的匕首,繼續向前爬行。他要去的地方是遠離哨兵的營房。 營房只建了一半,裡面未鋪地板,也沒有打基石,周圍不見建築用的車輛,像手推車、混凝土攪拌機、鐵鍬和磚塊等一概沒有。從營房到野外有一條泥土路相通,可是行車的轍應上已經長了春草,說明這條道近來已不常使用了。 似乎有人主張在這兒駐紮一萬名士兵,等房子動工幾星期以後又突然改變了主張。 但是這樣的解釋並不十分恰當,因為這兒還有其他一些情況。 費伯在營房四周走動,腳步格外輕,以防碰到突然巡邏的哨兵。軍營中間的地方堆了不少軍用車輛,都很舊,鏽跡斑斑,而且被拆得七零八落——所有車子上都沒有引擎,也沒有內部配件。但是,既然有人要拆掉這些陳舊的零件以再利用,那他為什麼不把車殼拿去鑄造零件呢? 靠外圍的那些房子的確各有一堵牆,但這些牆也都是朝外的。這種景象好似電影佈景,並不真的是一座建築工地。 從在這兒看到的一切,費伯認為他已經瞭解了其中的奧秘。他繼續往前走,到了營房的東垣就俯臥了身子,用手和膝爬行,一直爬到一個障礙物後面,別人從軍營看不到他。他又向前走了半英里,快到小坡頂那兒時,他回頭看看,此刻那些房屋又完全像一座營房了。 他的腦海裡已經閃現出某種認識。對這個認識,他還要讓時間來驗證。 地勢相當平坦,點綴它的僅僅是一些不明顯的起伏。費伯利用沿途一片片的樹林和沼澤灌木作掩護。有一次,他還繞過一個小湖,只見月光照耀下的湖面宛如一面銀鏡。一隻貓頭鷹的叫聲傳來,他朝著那個方向看去,看到遠方有個破爛不堪的倉庫。 再向前走了5英里,他看到了飛機場。 機場上飛機很多,他原先設想的整個皇家空軍的飛機似乎也沒有那麼多。有發射曳光彈的「探險號」;有用於進攻前為削弱敵方抵抗力而進行的轟炸的「蘭開斯特號」和美國的「B-17」轟炸機;還有用於偵察和低空掃射的「旋風號」、「噴火號」和「蚊子」。作為入侵之用的飛機已經足夠了。 飛機的起落架全都毫無例外地陷入了鬆軟的泥土中,飛機的腹部貼著地面。 與軍營一樣,那兒也沒有燈,沒有聲響。 費伯像先前一樣,匍匐前進。他要到飛機場去,碰到有哨兵的地方才停止前進。機場中心有一頂小帳篷,微弱的燈光從帆布篷裡滲出來,裡面有兩個人,也可能是三個。 費伯離飛機越來越近,他看到的飛機也越變越扁平,似乎它們都遭過擠壓。 他爬到靠近的一架飛機那兒,用手一摸,不禁目瞪口呆:這原來是以半英寸厚的膠合板仿照「噴火式」的外形而製造的飛機模型,塗上顏色作偽裝,還用繩索固定其位置。 所有的飛機都是如此。 數量有1000多架。 費伯站起身,從眼角注視著帳篷那兒,一有動靜就隨時臥倒。他在假機場周圍轉了轉,打量著那些模擬戰鬥機和轟炸機,聯想到剛才看到的電影佈景似的部隊營房。他被所看到的種種跡象中的真實意圖弄得眩暈了。 他心裡明白,要是再往前觀察,還會發現更多類似這樣的機場,更多只造了一半的營房。如果到沃什灣那裡,一定會發現一隊用木板建造的驅逐艦和部隊運輸船。 這是一個圈套,它設計龐大、構思精巧、造價昂貴,可以說是盡善盡美,卻令人不能容忍。 但是,對於一個旁觀者來說,他只能受蒙蔽于一時,不會長期地被騙下去。可是這種偽裝的企圖並不是欺騙地面上的旁觀者。 它的真實用意是要蒙蔽空中人員。 即使是一架低空偵察機,上面裝有最新式照相機和快速膠捲,拍回的照片也將會無庸置疑地表明:照片上有龐大的部隊結集,有大量的武器裝備。 難怪參謀部估計入侵會選擇在塞納河東岸。 費伯估計,為了造成這一假像,一定還會有其他手段。英國方面常常用信號向「美國第一集團軍」發指示;所用的密碼他們知道可以破譯;從西班牙到漢堡的外交郵袋裡,一定有許多偽造的間諜情報:手段不勝枚舉。 英國人為了這次入侵,已經花了四年的時間在武裝自己。這期間,德國的大部分部隊在同俄國人交戰。盟軍一旦在法國有了立足點,其攻勢將無法阻擋。德國的惟一機會就是:他們一到海灘就要抓住他們,在他們一下渡船時就要把他們一舉殲滅。 如果德國人在等待的地點上出了差錯,也就失去了惟一的機會。 整個戰略部署在一刹那間顯得明朗豁亮。這個部署很簡單,但極其卓越。 這個情況他一定得告訴漢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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