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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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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在他懷裡微微扭動,他第一刀沒有刺中她的心臟,因此他只好用手指堵住她的喉嚨,免得她大喊大叫。他又猛刺一刀,但是她身子還在扭動,刀刃刺中了一根肋骨,但刺得很淺,接著便鮮血四濺。他心裡清楚這一次幹得很不利索。大凡殺人,第一刀不能刺中,以後就不可能幹淨利落。 由於她在竭力掙扎,很難一刀結果她的命。他一面用拇指緊緊扣著她的下巴,一面仍然用其他手指堵住她的嘴,把她往背後的門那邊猛推,她的頭撞在門板上,發出一陣陣沉重的響聲。他後悔把收音機聲音開得那麼小,可是眼前的一切他哪兒會料到呢? 他曾猶豫了片刻,然後才對她動手的。他本以為讓她死在床上情況會好得多,因為那樣比較容易掩藏——掩藏的辦法他已經有所設想——但是那麼做要花很長時間,會不會沒有動靜,他不敢肯定。現在,他把她的下巴緊緊扣住,讓她的頭仍然緊貼著門板。那是一把錐形匕首,他以寬大的弧形猛劈,結果劈掉的是大半個喉嚨,因為匕首畢竟不是劈刀,而他想劈的目標也不是喉嚨。 他立刻向後退,免得那可怕的血液濺他一身,接著他又跨上前把她抓住,不讓她跌倒在地。他把她往床上拖,儘量不去看她的脖子,終於把她安放在床上。 他有殺人的經驗,現在他在等待親人以後的反應——他一感到平安無事,總會出現那種反應。他往拐角的洗滌槽那兒走,等待反應。他對著修面的小鏡子,看到自己面色慘白,目光呆滯。他一面打量自己,一面思考著:殺人犯。就在這時他嘔吐了。 嘔吐之後,他感覺好些了。現在可以著手處理後事。他明白該幹些什麼,甚至在行兇過程中他就做好了處理後事的細節安排。 他洗了臉,漱了口,還清洗了面盆,然後坐在放收音機的桌子旁。他看著筆記本,找到電文,又開始發報。這份電報電文很長,是關於一支部隊集結,開往芬蘭的情報。先前只發了一半就被打斷了。電文用密碼寫在本子上。電報發完了,結束語是:向威廉致敬。 他動作迅速地收拾好發報機,裝進一個特製的手提箱裡,把其餘的東西裝在另一隻箱子裡。他將褲子脫下,用海綿擦淨上面的血跡,然後把全身洗得乾乾淨淨。 最後,他看著屍體。 現在他能靜下心來,對此事做一番思考。眼下是戰爭時期,他和她之間是敵人。他不殺掉她,她就會置他於死地。她的存在是一種危險。他現在惟一的感覺是完全輕鬆自在,因為危險已經消除。她本來就不該攪得他擔驚受怕。 但無論如何,他還得完成最後一個任務,一個令他作嘔的任務。他把她的晨袍解開,卷起睡衣,一直卷到齊腰。她裡面穿著襯褲,他撕扯開,看到了下身的須毛。可憐的女人,她僅僅是想勾引他。但是她出門時不發現發報機是不可能的。英國的宣傳機器早就使得這些人對間諜有了警惕。不過那種警惕的程度也未免可笑。假如德國反間諜機關的間諜像報紙上宣傳的那麼多,英國早就輸掉了戰爭。 他身子後退,偏著頭對她打量。什麼地方出差錯了。他儘量想像自己是個性欲狂:假如我瘋狂地愛上像尤納·加登這樣的女人,把她殺了便可以對她隨心所欲,那麼殺了她以後我會幹些什麼? 這類狂人當然想看看她的乳房。他欠下身來,抓起睡衣領口就撕,一直撕到了腰部,便看到兩顆大乳房垂向兩側。 法醫很快會發現她沒有遭到強姦。但是費伯認為這一點無關緊要。他在海德爾堡修過犯罪學,知道有許多強姦並不容易得手。再說,他作假也不願到那種地步,即使為了祖國也不肯那麼幹。他沒有加入党衛軍。的確有些党衛軍為了奸屍而排著隊……他把那種念頭撂在一邊。 他又洗洗手,把衣服穿起來。快到午夜了,他想等一個小時再離開。晚些走會更安全。 他靜心坐下來,認真思索著他怎麼會出了差錯。 他出了錯,這是毫無疑問的。如果他的隱蔽工作很完善,他就會完全平安無事;如果他平安無事,那麼任何人也發現不了他的秘密。加登太太發現了他的秘密,或者說,她要是多活幾秒鐘就會發現。這就說明:他的隱蔽並非完善,他並非十分安全,他出了差錯。 房門該插上門銷,他沒有插;他給人的印象始終很靦腆,惹得房東太太敢於穿著睡衣用她掌握的那把鑰匙開他的房門,偷偷溜進他的房問。 這一類錯誤是看得見的,再往深處找,他根本不適合單身漢的身份。他想到這個問題時,心清頗為惱怒,而不是自負。他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不僅令人感到愉快,而且有吸引力,但他卻過著單身的生活,這顯然沒有什麼理由。接著,他就盤算起另外一種隱蔽方式,那種方式可以解釋他是單身的原因,而不會引得加登太太一類的女人去勾引他。 他本該能從自己的個性中找到答案。單身是事實,可這是為什麼?他心中十分不安——他不想道出真情。答案很簡單,他保持單身,這是職業上的理由。如果還有什麼更深層的原因,他不想弄清楚。 今天夜晚,他想在野外露宿,海格特樹林那裡倒挺合適。到了早晨,他就把箱子寄存在火車站的行李房。布萊克希思那裡有他自己的房間,明天晚上他可以到那兒去。 然後,他就以第二種身份露面。他幾乎沒有會被警方抓獲的恐懼。在布萊克希思房間度週末的是個旅行推銷員,殺死女房東的是個鐵路職員,這兩人迎然不同。布萊克希思的這位商人花錢如流水,崇尚浮華,系的是鮮豔的領帶,梳的是另外一種式樣的頭髮,還一杯又一杯地酗酒。警方要通緝的是個微不足道的變態小人,一方面對鵝都不敢啐一口,另一方面卻是個色情狂。而這個生意人身穿條紋制服,儀錶堂堂,誰也不會對他加以注意。那種情欲似火,為了看到女人的乳房就把女人殺死的歹徒,顯然與他毫不相干。 他還得設法弄到另外一種身份——在任何時候,他至少具備兩種身份。他要有份新的工作,要弄到護照、身份證、定量供應本、出生證明這一類新的證件。這一切辦起來都很危險。加登太太真該死,她為什麼不像平常那樣喝喝酒,醉醺醺地睡覺呢? 深夜1點了,費伯對著房間四周最後掃了一眼。房間裡處處都留下了他的指紋,對於走以後留下的許多線索,他並不擔心。殺人兇手是誰,大家都心裡有數。在這房間裡住了兩年,現在離開了,他也沒有絲毫的惜別之情。他從來就沒有把這兒當家看待,也沒有把任何地方當家看待。 但是他將永遠記住這個地方,因為正是在這兒他懂得了:門要上插銷。 他熄了燈,提著箱子下了樓,消失在黑夜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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