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抓間諜者 | 上頁 下頁
七一


  在劍橋大學時,沃森是一個熱忱的馬克思主義者。的確,在我所會見過的那些人當中,就有相當一部分人把沃森描述為使徒當中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高級傳教士」。馬克思主義不僅是一個美妙的邏輯,而且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這一點使他入了迷。他像一個不得志的傳教士被《聖經》所吸引一樣,被《資本論》所深深吸引。他開始在他的朋友當中宣傳他的教義,尤其當他那想從事學術研究的希望漸漸淡漠之後。布倫特後來承認沃森曾向他傳授過馬克思主義。

  當我研究沃森的檔案時,他離開劍橋的情況尤其令我感到驚奇——正好是在慕尼黑事件發生的時候離開。當時激進派對英國統治集團的對立情緒已高漲到白熱化的程度。這一時期的所有特點都可以解釋伯吉斯和菲爾比移向右傾的原因。這裡還有一件有趣的事。維克托·羅思柴爾德在一九五一年給懷特寫了一封信,建議對沃森進行調查,由於他在三十年代同共產黨關係密切。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維克托的建議從未被採納過。後來沃森成功地通過了不少於三次的審查,也就沒有人再提到他的政治背景了。

  我決定在同布倫特下一次的見面時從他嘴裡詐出沃森這個名字。我知道要直接提出這件事是浪費時間,因此我準備列出一張所有已知的信徒的名單,其中包括沃森在內。我讓布倫特挑出他認識的人的名字,或挑出他認為會使我感興趣的名字來。他看了一遍名單,但並沒有提到沃森。

  「阿利斯特怎麼樣?」我終於問他了。

  「不,」布倫特堅定地說,「他跟這沒有關係。」

  該是與布倫特對質的時候了。我告訴他,他又一次在撒謊,他和我都知道沃森在劍橋時是他的好朋友和共產黨夥伴。布倫特的面神經痙攣又發作了。是的,這是真的,他承認了。他們是朋友,他們仍然定期在信徒學會的晚餐會上見面。但他並沒有招募他,據他所知,伯吉斯也沒有招募他。

  他說阿利斯特是個悲劇式的人物。他的生活道路完全選擇錯了。他是一個具有很大希望的人,但卻一事無成,而他的大學朋友如布倫特本人以及圖林,都取得了顯著的成就。圖林的成就更是不朽的。

  「我是拜倒在阿利斯特腳下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布倫特告訴我。

  「我想他在什麼地方工作,你是知道的吧?」我問。

  「海軍部,不是嗎?」

  「你說你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安東尼。你說你在跟我說實話……」

  布倫特一味地撥弄爐火。

  「我永遠不會是惠特克·錢伯斯。」他過了一會兒這麼說。他指的是那個在五十年代背叛了自己的信仰的著名美國共產黨人,他供出了他的同夥的名字,包括阿爾傑·希斯在內,並出席了國會委員會的一系列危言聳聽的聽證會。

  「這太像麥卡錫主義了,」他繼續說,「出賣,告發,政治迫害……」

  「可是,安東尼,這就是你,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對你免予起訴的原因。這是你的抉擇,你要是假裝不知道,不願意合作,就沒有什麼好處……」

  布倫特不吱聲了。從一九三七年到現在,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可他的壓力卻從來沒有解除過。

  「我想你要把偵破重點轉移到阿利斯特身上。」他最後說。

  我在一九六五年初,寫了一篇關於沃森情況的長篇報告,建議進行一次緊急調查。我通過D 處的處長亞曆克·麥克唐納把報告呈交給霍利斯和瓊斯。麥克唐納是接替卡明的職務的。卡明最終意識到他坐不上副局長這把交椅,接著便退休了。麥克唐納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過去在印度當過警察,喜歡第一流的烹飪和生活中的其他享受,不喜歡繁多的行政管理。他是一個很容易相處的人,可跟他在一起幹工作也有翻臉的時候。

  五個月過去了,什麼動靜也沒有。我後來在參加D 處三科的年度檢查會時碰到了霍利斯和瓊斯,我提到了這件事。我問,為什麼不批准這次調查?起先,他們談了一大通什麼優先權哪,什麼人力物力有限哪,等等。我提醒他們,D 處三科的工作任務就是找線索,如果D 處一科的能力有保障的話,他們就應利用D 處三科找出的線索來執行任務。現在已經發現了一個嫌疑犯的線索,可是此人還在享受著接觸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機密的最高權利。我說,如果這是一種正常現象的話,那麼就乾脆完全撤銷這個D 處三科。

  瓊斯很明智。霍利斯卻既暴躁又不願承擔責任。錯誤是發生在D 處這一層的。麥克唐納同卡明辦理交接時,不知在什麼地方搞混了,沒有給這個案子以優先權。霍利斯當場指示要把這個案子抓起來。

  於是,這個案子由D 處一科的帕特裡克·斯圖爾特接管了。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一個卓越的官員,思路清晰,不會算計別人,而且很有勇氣。他在戰爭期間被打殘廢了,現在只能坐在輪椅裡工作,後因身體太差,被迫提前退休。沃森很快就被嚴密地監視起來,不久又發現他的妻子和女兒都是共產黨員。從他的談話的口氣來看,他現在也是個共產黨員,儘管在對他的多次審查中他從未承認過。

  然而調查是有限的。沃森原定要到美國去學習美國最新的反潛探測技術,海軍部堅持要在他去美之前先弄清這個案子,於是我們決定審查他。連續六個月,他每天都到國防部來報到。在那裡,軍情五處最好的審訊員塞西爾·希普對他進行了審問。

  沃森一開始表現得像一個被冒犯的高級文官人員,他質問我們有什麼權力來盤問他。可當希普開始對他進行追究時,他那種態度便消失了。

  他認識伯吉斯嗎?

  當然認識。

  他去過伯吉斯的公寓嗎?

  偶爾也去。

  在那裡碰到過什麼人嗎?

  蓋伊,安東尼……

  還有別的人嗎?

  是的,有一個外國人。他記不起他的名字了……

  他能描述一下那外國人是什麼樣的嗎?

  起先,他無從描述,後來他描述出來了。那是個中歐人,深色頭髮往後梳得整整齊齊。聽上去這個人像「奧托」,三十年代「五人集團」的領導人。

  「『奧托』這個名字對你意味著什麼?」希普問。

  「是的——這是那個人的名字。對了,『奧托』……」沃森回答說,顯得過分的熱情。

  希普又在其他方面對他進行了審問,然後又把話題轉到奧托上。沃森是否再次見過他?開始沃森說記不起來了,後來他說也許又見過他,但回憶不出具體的細節。然後,他又記起來了,他們過去常在公園見面,在大街拐角處的路燈下或地鐵裡見面。

  「他給過你什麼東西嗎?」

  「沒有,這我可以肯定……」

  「你給過他什麼東西沒有?」

  「沒有,我想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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