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抓間諜者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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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次更有趣,那是在波特蘭街對波蘭大使館搞的同樣的工作。當時使館隔壁的房間暫時空出來了,安全局A 處二科奉命進去安裝一系列的竊聽器。溫特博恩和我帶領A 處的十二個人去了。安靜是很重要的,因為共用牆那邊的目標地常常有人看守。我過分虛張聲勢,一定要每一個人都脫掉鞋子,以免鞋底踩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聲音來。我們在嚴寒中一口氣幹了四個小時。二樓所有的地板都被揭開了,我耐心地在梁架之間的空隙裡穿排電線。突然,有一根電線纏在一根有裂縫的托梁上,我用手去拉,拉不動,於是便一腳踩在托梁旁邊的一枚穿釘上,再用手去拉那根電線。就在此刻,穿釘掉了,我往下一沉,撞穿了樓下一層的天花板,一大塊被撞破的天花板落到十四英尺以下的地板上。轟隆一聲,仿佛爆炸了一枚炸彈,震動了整個波特蘭街。響聲與灰霧散去,我卻被攔腰夾在天花板的破洞裡。過了一會兒,四周又是一片寂靜。 「我們脫鞋子脫得好啊!」溫特博恩乾巴巴地嘲弄道。大家都大笑起來,笑聲在這間空房子的周圍回蕩著。 幸好鄰居們大概都已經睡熟了,因為後來沒有警察跑來過問。賈格爾趕緊修好板條,並用他的快速乾燥維修材料重新修補破損處,重新刷上油漆,這時天還沒有亮。 他刷完最後一筆油漆,對我說。「彼得,剛才那一下好危險哪!如果你從那朵『玫瑰花』裡掉下去,那我們可就全完了。」 但是,類似於這樣的事故一般是不會發生的。總的來說,在溫特博恩和我的領導下,軍情五處的技術工作是具有較高水平的,與軍情六處同一領域的工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五十年代中期,軍情六處能出大紕漏就不會以出小紕漏為滿足的。我聽說過的最好一例,便是他們的訓練工作。他們把一名低級官員放在軍情六處的一間公寓裡,然後讓一隊新手去尋找這個官員並審問他。為了避免出事,每次搞這種活動,都要按慣例通知軍情五處。 一天下午,A 處二科接到從軍情六處打來的電話,請求給予協助。軍情六處派出去的那支搜索隊顯然弄錯了藏有他們目標的公寓的層數。他們把上一層的房門撬開了,並開始審問住在裡面的那個男子。那男子自然說自己是清白的。搜索隊認為他的申辯是預謀的一部分。於是,這幫充滿熱情的新手對照軍情六處教科書上「勸說」一欄的教條,如法炮製。「勸說」完畢之後,這個人居然全部坦白交代了。原來他是一個珠寶竊賊,前不久剛盜了些鑽石。顯然,他認為抓他的人是由黑社會派來對他實行報復的。他把手頭藏著的一些小東西都交了出來。 軍情六處一個倒黴的官員在電話裡懇切地央求我們告訴他該如何處理那個珠寶竊賊以及鑽石和被毀壞的公寓,溫特博恩聽了之後忍俊不禁。後來,他們限令竊賊在兩小時之內去歐洲大陸,然後派賈格爾去修好公寓的破損處。 我在A 處二科呆了兩三年以後,軍情六處開始找上門來要我幫助他們規劃他們的技術行動。和軍情六處一起工作,我一向不感興趣。老實說,他們總是策劃一些在技術上沒有多少成功把握的行動。為了便於吸引美國人參加他們的行動,他們總搞一些類似于柏林隧道那種史詩般的宏大工程。可這種宏大的工程一直沒有搞成,而時光卻在空耗,甚至連少量的、規模較小的、較為理智的行動也沒有搞成。他們還熱衷於毫無價值的裝腔作勢,我認為這不利於行動的安全,而且很危險。譬如,在波恩我們擬定對俄國大使館採取的「蚯蚓」行動就是這樣。 軍情六處駐當地的官員逛到這個地方,有一次竟然同克格勃的安全警衛人員閒扯了起來。這種事若被當成茶餘飯後的閒話還可以,可是登在每週部級情報摘要上反倒幾乎沒有人看。除了魯莽瞎幹,他們還常常海闊天空地還想,誇大其詞地吹噓,其荒謬程度令人瞠目。我曾在波恩非常合理地建議使用德國電線,以便一旦行動暴露,軍情六處可以矢口否認,而把一切責任往當地的情報部門頭上推。 軍情六處分站站長說:「天哪,彼得,我們不能做那種不道德的事。」他顯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情。 就我所知,軍情六處所表現出來的道德全是做樣子給白廳或軍情五處看的。事實上,軍情六處在約翰·辛克萊爵士的領導下已經成了一個累贅。它仍然拒絕正視由菲爾比這個蘇聯間諜所引起的可怕的後果。它還繼續用三十年代的態度以及三十年代的人員設備在現代世界裡開展工作,因而導致他們在一九五六年四月犯下了最大的錯誤——克拉布行動。對此我一點也不感到驚奇。 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和布爾加寧乘坐「奧爾忠尼啟則號」戰艦訪問英國,停泊在朴茨茅斯港。他們這次訪問英國的目的是打算在適當的時刻改善英蘇關係。軍情五處決定在赫魯曉夫下榻的克拉裡奇旅館的房間裡進行竊聽。在正常情況下,克拉裡奇旅館的電話系統裡一直裝有特別裝置,因為軍情五處對住在那裡的許多外國人很感興趣。我們瞭解到在赫魯曉夫還沒有住進去之前,俄國人就派了一個檢查組對這個房間進行了檢查。我們決定在這個時候首次啟用經過專門改進的特別裝置,這是約翰·泰勒在多利斯山實驗室研製的。這種新型的特殊裝置可以不用墊圈就進行安裝,因此不易被人發現。我們可以用短波高頻兆周在近距離內使電話工作,遙控設備就裝在克拉裡奇旅館附近的格羅夫納莊園裡的一間辦公室裡。整個工作的效果令人十分滿意。在赫魯曉夫的整個訪問期間,我們一直在竊聽他的房間,實際上,我們獲得的情報是沒有什麼價值的。赫魯曉夫是個十分滑頭的人,他在旅館的房間裡壓根兒就不提任何有點價值的事。記得當時我坐在八樓,譯報人員為我翻譯他的談話的大概意思。每次竊聽赫魯曉夫的談話都是好幾個小時,我指望著能從中獲得重大價值的談話內容。赫魯曉夫對斯大林臨終前的情況隻字不提,對克格勃頭子貝利亞的命運也閉口不談,相反,他對他的貼身男僕則大談自己的衣著穿戴。他是一個極其愛慕虛榮的人,每次都花上幾個小時在穿衣鏡前精心地打扮自己,非常考究在什麼地方對頭髮進行分路。我禁不住想起艾登,只有他才能與赫魯曉夫比高低。這兩個人都是肆無忌憚的,惟一感興趣的是在世界大舞臺上出風頭。 正當軍情五處仔細地竊聽赫魯曉夫時,軍情六處卻對「奧爾忠尼啟則號」搞了一個拙劣的行動計劃。軍情六處倫敦站站長尼古拉·埃利奧特負責這次行動,他是伊頓公學前任校長的兒子。這艘戰艦的航行速度比原來海軍情報處所估計的要快得多。海軍部對此一直不瞭解,於是軍情六處想測量一下這艘俄國戰艦的螺旋槳。埃利奧特安排了一個潛水員來執行這項任務,此人就是運氣不佳的「巨型炸彈」克拉布海軍中校。 實際上,這樣的行動並不是軍情六處的第一次嘗試。他們在一年前就試圖測量「奧爾忠尼啟則號」的船身,當時這艘艦停在蘇聯的港口內。他們使用的是軍情六處的一艘藏在斯托克斯灣的「X 」型袖珍潛艇,這種潛艇有供潛水員進出的幹船艙,加之潛艇的體積小,可以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進入內河水域活動。一名海軍潛水員想方設法進入了港口,但終因對方的安全防禦工作嚴密而告失敗。 在朴茨茅斯港進行的第二次嘗試也以災難而告終。克拉布身體笨重,年紀也太大了。他一去便不復返。後來一具無頭死屍被沖上岸來,初步辨認就是他。軍情六處倫敦分站的技術官員約翰·亨利在此之前就通知過我,說六處在籌措克拉布行動。我把這情況告訴了卡明。他從一開始就對這個行動能否成功產生了懷疑。這是軍情六處冒險主義的典型例子,設想拙劣,執行情況更糟。我們大家都交叉著手指,祈禱著化險為夷。兩天以後,約翰·亨利慌慌張張地來到卡明的辦公室,告訴我們克拉布失蹤了。 「我告訴尼古拉不要用『巨型炸彈』,他患有心臟病。」他一再說。 我們對這種所謂的心臟病的解釋表示懷疑,但也沒有時間去仔細思索,軍情六處這種好高騖遠的秘密行動此時正面臨著尷尬地公諸外界的風險。克拉布和他在軍情六處的助手曾用他們的真實姓名在當地的一家旅館住過。 「如果這事傳出去,會發生可怕的騷動,」卡明氣衝衝地吼道,「我們都要被拖出去遊街示眾。」 卡明急急忙忙地跑到狄克·懷特的辦公室去,要求立即見到他。我們大家成群結隊地跑上樓。狄克正端坐在他的桌子旁邊,臉上看不到一絲表示歡迎的微笑。他那多年擔任學校校長所受的訓練又表現出來了,原有的魅力卻消失得乾乾淨淨。 「俄國人剛剛問過海軍部有關潛水員的事,他們只得矢口否認與此事有絲毫關係。我想,恐怕蓋子不久就會揭開。」他簡單扼要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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