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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我研究了這個計劃後,斷定「森林之神」的技術指標不能勝任這項任務。所謂「森林之神」,就是共振話筒,從外面發射微波使其工作。由於話筒和安全地帶之間的距離太遠,所以其效果是無法保證的。看來我們惟一能使用的是有線裝置。這種裝置的最大優點是,如果裝得巧妙,那就會天衣無縫,幾乎無法發現。最佳辦法是把話筒隱藏在目標建築物一側的鋁格子窗裡。格恩西從那個建築商那裡搞來一個窗框的樣品。這種窗子的分量很輕,是左右推拉的,若在裡面隱藏東西倒是很理想的。當兩扇窗門鎖在一起時,框格內有一條通風道,可以使音質保持良好,金屬的窗框可以有效地減弱話筒所產生的磁場,這樣探測器就不容易找出話筒來。

  可是,最為傷腦筋的問題是如何隱藏話筒的電線。按設計的規格,新建的大使館的牆壁厚度為兩英尺,混凝土的內壁為十四英寸厚,中間留有二英寸的空間,外牆貼面為四英寸厚。我們在軍情六處尋找了關於俄國電子探測器的詳細資料。據他們說,俄國人只對牆的內側進行探測,而從來不對牆的外側進行探測。顯然,俄國人怕被人看見他們對自己的房間進行探測,認為這很不體面。我對格恩西說,最佳方案是將電線放在那二英寸的空間裡,外面有十四英寸厚的混凝土保護,無論如何也很難被人發現。特別是軍情五處已經研製出了一種新型的細電線,它產生的電磁場是很弱的。

  建設工程開工了,我們得設法不讓俄國安全人員發現這些電線。他們常常到工地來檢查加拿大建築承包商的工作情況。每一根八英尺深的混凝土基柱下面,我們都埋有大捆的電線,並用柏油在表層作了掩護。每天晚上在建造主體工程時,偽裝成工人的騎警隊員就進入到工地,從大捆的電線中拉出一段來,裝進空間裡。一共要放八根電線,每根編上一個號碼,從一號到二十號,以便被人發現時糊弄俄國人。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花招,如果俄國人推倒這個建築來尋找那些電線時,他們也一定會欣賞這個玩笑的。

  最為艱巨的工作是把電線接到話筒上去。房子東北部分的窗戶已經順利地裝好了。有個騎警隊的官員在現場監督,以保證把這些窗框裝在正確的位置上。在幾個月的建築工期中,我們使出了渾身解數,才把電線放進了那二英寸的空間裡。可是要把電線和話筒接通,卻是沒法躲過耳目的。於是我們只得讓一位工程技術人員登上四樓一樣高的架子,從外面把它們接上。這項工作由格恩西手下的一個技術員負責。這個青年的工程師幹得很不錯,在深夜接近攝氏零下四十度的酷寒裡,這個身材魁梧的人,帶著裝在挎包裡的焊接工具,爬到房頂上去幹活。他把八個話筒逐個安裝,再仔細地接通電線,牢牢地焊好每一個接頭。

  電線接好以後,騎警隊的技術人員開始從使館隔壁的一幢保安樓下面挖出一條二十碼長的地道(這幢保安樓是騎警隊的,這條地道一直通到埋在基柱下面的電線捆)。然後把電線從地下十英尺的地方牽進保安樓,再用三英尺厚的混凝土將電線覆蓋起來。八根電線都接到隱藏在保安樓車庫裡的擴大器上,動力由騎警隊總部輸出線提供。進行測試時,每個話筒都工作正常。

  可是,正當這個幾乎沒有漏洞的行動快要結束時,一個厄運突然降臨。有一個工人,他不知道所有從樓上窗子裡牽下來的電線是在新使館的東北角附近的外牆那塊地方集中通到我們的保安樓裡去的,他在那裡安裝燃料箱,把金屬扣打下去支撐通風管道。有一根金屬扣直接紮穿了埋在地下的電線捆,把所有話筒的接頭全弄壞了。

  沒有任何辦法,只得再度進樓,可這次行動比上次更冒風險。建築工程已經接近尾聲,俄國人很快就要搬進去。如果被發現,俄國人是不會相信那些由騎警隊人員偽裝成的工人是清白無辜的。他們在一個十分寒冷的晚上,重新進入使館樓。好不容易才從金屬扣下面挖出了八根電線當中的六根,把它們重新接好。另外還有兩根電線,也只好不要了,乾脆用那根金屬扣把它們裝在牆內。儘管損失了兩個話筒,可至少在每一間目標房子裡仍有一個話筒能工作,這場意外事故就這樣算是平息了。

  在俄國人搬回他們的使館以後,我們從話筒裡聽到了講話的聲音。格魯烏的官員們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家具該如何擺設。四十八小時以後,俄國人突然從他們的辦公室裡撤走了。很快,我們從俄國人在大使館的材料裡發現,他們擬將在這幢建築物的另一個地方修建克格勃和格魯烏的機密辦公室,可能由一台單獨的發電機提供電源。

  這些話筒不斷地把聲音傳回騎警隊總部。不久話筒把一個正在進行工作的掃描組的聲音傳送回來。騎警隊幾天前就對這個小組的到來有所察覺,直到他們開始在東北角工作,敲打著牆壁尋找空洞,還用金屬探測器檢查天花板時,我們才得到了證實。這幫人在裝有話筒的房間裡折騰了二十天,仿佛認定了裡面裝有竊聽器一樣。可是他們一直沒有找到電線和話筒。根據俄國在世界各地的標準來衡量,新建的使館規模不算大,可儘管內部空間狹小,東北角除了一般的領事工作以外,幾乎沒有派上什麼用場。甚至在檢查組離開這裡以後,情況還是如此。八年過去了,那幫檢查竊聽器的人又到渥太華來了。他們直接來到那些裝有話筒的房間,花了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就找到了電線和話筒。檢查組在大使館裡的四十二間房間裡,只檢查了那裝了話筒的六間屋子,他們肯定早就知道該到什麼地方去找話筒!

  正如「唱詩班」行動一樣,「蚯蚓」行動的某些事情讓我感到忐忑不安,其中的部分原因是失望。從技術的角度來說,這次行動是有所突破的,可好幾個月的耐心準備,全部付諸東流,我們什麼情報也沒有得到。當然,在開始籌劃這次行動時,格恩西就想到了,最大的風險是假設俄國人會在舊使館的同一位置設機要室。我們根據分析使館樓內的供電狀況,產生了這個假設,這並不是不合理的。他們後來決定把機要室修建在另一處並把它隱蔽起來,這也是不奇怪的。英國和美國都已開始意識到,要想讓使館的機要室不被話筒竊聽的最好方法就是把機要室設在內部最隱蔽的地方。幾乎可以肯定,俄國人對這一點也是十分清楚的。其次最好要有自己的供電設施。可是,俄國檢查組如此胸有成竹,看准了東北角進行檢查,仿佛在尋找一件他們知道放在什麼地方的東西似的,這一點令我感到奇怪和不解。

  不到一年時間,類似的事情又發生了,還是在加拿大。波蘭政府被允許在蒙特利爾設領事館。他們買了一幢舊房子,開始重新裝修。一九五七年一月,我飛往蒙特利爾協助皇家加拿大騎警隊安裝一隻話筒。騎警隊對使館的波蘭情報官員的情況了如指掌,同時知道該官員的房間在什麼地方。可是房間內部正在全部重新改裝,無法下手安裝有線話筒,只好裝一隻「森林之神」共振話筒。這幢房子的電線正在更換,可以用鋼管來埋電線,就像「蚯蚓」行動中的窗框一樣。我算好如果把「森林之神」裝在鋼管附近,實際上是不可能被人發現的。可是,在安裝好「森林之神」不到兩個星期,波蘭人下令讓建築承包商把那堵裝有竊聽器的牆拆了,另外再修築一道牆。騎警隊想方設法搞回來了一個裝置,另外一個被波蘭人拿走了。後來,騎警隊從波蘭使館內部獲悉,是俄國人給了他們啟示,說可能有話筒竊聽。這回俄國人又一次先下手。

  這種事除了在加拿大發生,在澳大利亞也發生過一次,那次叫「老鼠」行動。一九五七年,澳大利亞安全情報局局長查爾斯·斯普賴爵士訪問倫敦。他所領導的這個組織專門為澳大利亞在國外收集情報。斯普賴打電話來,說他想見我。他曾一度是個外表灑脫的人,有一對大眼睛,留著小鬍子,工作的職責和追求享樂使他有點華而不實。一九四九年澳大利亞安全情報局成立時,他就開始出任局長。在這之前,他是澳大利亞軍事情報處處長。但他有決心成立一個類似于英國安全局一樣的正規安全情報機構,他同那幫號稱「墨爾本土地之神」的官員一起,到處為此遊說。這幫官員與他有著共同的語言。斯普賴揮動他的鐵拳,掌管著澳大利亞安全情報局達十九年之久,成為戰後情報界的顯赫人物之一。可是到了他事業的後期,開始與他的部下們脫離疏遠,對整個組織的控制也就鬆弛了。

  斯普賴很喜歡訪問倫敦。三十年代時,他在印度的陸軍部隊裡服役,防守開伯爾山口。因為有著同樣的背景,加之對軍人和紳士所具有的性格風度的觀點相同,他在英國情報界擁有許多講究加入各色各樣的俱樂部的朋友。他並非等閒的糊塗之輩。他一見到我,便打開窗子說亮話。他對我說,他剛去過加拿大,特裡·格思西建議他找我談談澳大利亞安全情報局打算對俄國人安裝竊聽器的事。他解釋說,自從報紙報道了彼得羅夫夫妻雙雙叛逃的事以後,俄國就同澳大利亞斷絕了外交關係,並把他們的大使館委託給瑞士管理。彼得羅夫夫妻倆原是俄國駐堪培拉大使館的機要室工作人員。前不久,俄國人試探著打算回來。在俄國人住進使館之前,澳大利亞安全情報局想在使館裡安裝一隻竊聽器。在研究了計劃之後,我勸斯普賴裝一個「森林之神」,並把設備示範給他看。木制框格窗的框架是安裝「森林之神」的最為理想的地方。我為此派了一名助手去澳大利亞監督安裝的細節。安裝工作順利完成。我告訴澳大利亞安全情報局在一年之內不要啟用它,以防萬一被發現,因為俄國人在重新住進這幢樓的最初幾個月,有可能使用探測器來探測使館建築內部是否有微波。「老鼠」行動與「蚯蚓」行動一樣,在技術上是相當成功的,可是照樣沒有搞到一點情報。克格勃人員那間房間的每一個響動,翻動報紙的響聲。寫字時的筆劃聲都能聽到,可裡面的人卻從來不說一個字。「老鼠」行動也告流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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