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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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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略特努力掩飾自己的興奮,接著問:「您有沒有機會查看克蘭德爾部長的臨床病史?」 「有,」斯潘塞沒有等他繼續發問便自己補充道,「而且我還瞭解到,他從來沒有顯示出這些潛在心臟疾病的任何症狀。」 艾略特看了一眼表情木然的弗拉納根,笑著問道:「那麼,高溫綜合症是怎麼一回事,大夫?能不能給陪審團的各位解釋一下?」 「當然可以。」斯潘塞轉身向著陪審團,接著用講課的口氣詳細地解釋了過多的熱量對人體各個器官造成的損害。他越往下講,陪審團成員越顯得茫然。艾略特希望設法改變一下他的節奏。 艾略特本來準備了不少問題,可是決定不再往下問了。他在領先的情況下知道適可而止。「謝謝您,醫生。提問完畢。」他回到了律師席的座位上,把觀望的目光投向弗拉納根。 弗拉納根一直注視著艾略特,臉上毫無表情。艾略特認為自己完全清楚弗拉納根心裡在想什麼:這名證人完全改變了自己的立場。在不知道他將怎樣回答問題的情況之下,該不該盤問他?或者,是否應該放過他? 艾略特心裡想,自己如果處在弗拉納根的位置,就會設法使陪審團懷疑斯潘塞的可信度,設法讓他推翻自己的證詞,至少要讓他顯得言辭模糊不清或觀點偏袒一方。總之,得設法減弱他剛才所作證詞的影響。當然,那樣幹有一定風險,但是卻值得去試一試。 這時,弗拉納根慢慢地站起來說:「沒有問題,法官大人。」 莫頓法官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說:「我們休息10分鐘。」 全體起立,莫頓法官離開了法庭。艾略特走進聽眾席和等在那裡的傑基交談。 「幹得不錯。」她對他說。 「對。」艾略特說道,而眼光卻不在她身上。他看見那位長著灰色頭髮的男子正向他走來。 「喂,艾略特。」那名男子向他打招呼。 「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我來這裡看你打官司。那就是病理學家嗎?」 「對。你是怎樣找到這間審判室的?」 那男子眨了眨眼。「哦,我問路找來的。」 「我看也是。嗯,有10分鐘休息時間。如果你繼續在這裡看審判,你會失去更多掙錢的時間。」艾略特說。 「我可以等。」 「隨你的便吧。我去一下衛生間。」艾略特向外面走去,那男子回到了座位上。傑基走到原告律師席,拍了一下西蒙的肩膀。「那個長著灰色頭髮的傢伙是誰?」 正在看文件的開普勒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傑基說的那個人,然後告訴她:「他?那是艾略特的父親。」 艾略特跪在傑基身後,用指頭撫弄著她的背脊,從頸部到臀部,然後又往上回到頸部。他十分欣賞她的皮膚,喜歡那光滑的手感,喜歡那別具一格的黑色。她伸手撫摸著他的大腿。 他們回到艾略特的公寓時,已經是午夜了。艾略特在波拉德下榻的旅館中度過了晚上大部分時間,和他一起準備第二天的證詞。 艾略特得到的好消息是波拉德還沒有被指認或逮捕,壞消息是醫院把波拉德趕出了辦公室。他除了出庭擔任專家證人以外,實際上已經失業了。 艾略特現在能夠做的只有希望不出差錯,希望弗拉納根把問題搞砸,希望陪審團不會過分關注波拉德的種種醜聞。 傑基突然問他:「你怎麼沒有把我介紹給你父親呢?」 艾略特覺得渾身一顫,於是強迫自己鬆弛下來。「對不起,我想是忘記了。」 「你從來都沒有提到過他。他是律師嗎?」 「嗯。」 「哪一種?」 「搞遊說的,為一家大型合夥律師事務所工作。」 艾略特不願談他父親的事情,本來以為可以把她搪塞過去。但是,他的設想錯了。她繼續問道:「你對他的態度非常冷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看上去真的非常關心。他回答說:「我們合不來。他是一個麻木不仁、冷漠無情的人,頭腦裡只想著金錢。」 她笑了起來。「哦,除此之外,他其他方面好不好?」 艾略特不禁咯咯笑了。「我想不錯。」 「你母親呢?她——」 「15年以前就去世了。她是二次大戰中大屠殺的倖存者,身體非常糟。」 「大屠殺?」傑基嘴裡念叨著。艾略特頓時心裡出現了一種可怕的感覺:傑基和許多黑人一樣,從來沒有聽說過大屠殺的事情。但是,傑基繼續說:「艾略特,那太可怕了,她一定給你講過那些事情——」 「她從來都不談那些事。」 「你父親呢——他也是大屠殺的倖存者?」 「不。實際上,他甚至連猶太人都不是。」 「可——」 「我知道,你說的是名字。他的家族在美國已經有幾代人了,他的曾祖父皈依了天主教。」 「原來是這樣的。你不是按照猶太人的傳統撫養大的嗎?」 「是的,我母親堅持要那樣做。那沒有什麼關係。你知道的,我實際上並不信什麼宗教。」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越南使我失去了宗教信仰。」 傑基揉著他的背部。他聽到她吸了一口氣似乎要說什麼,可是卻沒有開口。後來,她問他:「那麼,你怎麼會對你父親抱有那麼大的成見?」 他歎了一口氣。「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他總是覺得我不成器。我小時候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孩子,總是惹禍,而且功課也不好。我父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弄進他的母校,康乃爾大學。」 「你不喜歡上大學?」 「噢,我喜歡啊。我加入了學校裡的兄弟會,大部分時間裡喝啤酒混日子。嗯,我喜歡那種生活,可後來被開除了。」 「所以,你就去當了兵。」 「你說得對。我差一點去了加拿大,但是,嗯,沒有去成。」他停了下來,心裡又開始猜想,要是去了加拿大,他的生活不知會是什麼樣的呢。 「那麼,你父親呢?」傑基追問他。 「嗯,我從越南回來以後,就不再瞎混了。但是,我沒有直接回去上大學,而是當了商船船員。後來,我終於實現了他的願望,從法學院學成畢業。我沒有加盟他的公司,而是成了一名辦理人身傷害案的律師。他認為,我吸毒是一種道德墮落。我戒毒治療結束以後,他又提出讓我去他的公司工作。我還是拒絕了,他覺得很惱火。」 「聽你這麼說,他是想幫你,用他自己的方式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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