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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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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們解決去吧。那樣,羅思就沒有理由繼續與我作對了。」 「不幸的是,事情不會那樣簡單。他會繼續和你打官司的。到那時他已經得到了醫院的錢——那會使他如虎添翼。實際上,那將增加他把官司打下去的可能性。」卡倫站起來,頓時覺得頭部像炸裂開一樣疼痛難忍,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很難受。我聽到了你的話,可——200萬,太多了,我不能接受。」 「我可以理解。」弗拉納根安慰道。 「我得考慮考慮。」 「當然,這是一項重大決定。可是不要耽誤太久,離庭審的時間越近,協商解決的金額就越大。」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卡倫說罷搖搖晃晃地出了辦公室。當時她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那個地方。 卡倫坐在辦公樓門廳的椅子上,又吞下了一顆止痛片。看來,她每次都是在痛苦之中離開弗拉納根的辦公室的。要麼是精神上的,要麼是肉體上的,要麼兩者兼而有之。 過了一陣,她感覺好了一點。她走向地鐵車站,搭上了一輛擁擠不堪的地鐵。她望著窗外隧道裡模模糊糊的燈光,心裡反復考慮著:是否應該協商解決,恢復自己原來的生活? 人們自然會把協商解決視為承認自己治療不當。哦,他們嘴裡是不會這樣說的——他們會大談法律的漏洞,大談陪審團制度的弊病,大談律師們貪得無厭的本性。可那只是他們的看法。而羅思呢——他一定會大肆渲染協商解決方案,《華盛頓郵報》也肯定會加以報道。 不過,現在她明白了人們為什麼用協商的辦法來了結官司,即使在自認為有理的情況下也仍然會這樣做。放下官司的包袱將會令人感到多麼輕鬆,再也不用從早到晚沒完沒了地考慮有關官司的事情。 這並不意味著她就沒有其他煩惱了,例如婚姻問題等等。她與朱利安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他最好的朋友剛剛有了第二個孩子,而她心裡清楚朱利安對此非常嫉妒——而且大動肝火。他盼子心切,然而……她卻沒有同感。對這樣的事情她如何才能讓步妥協呢?這問題的中間地帶在哪裡?她無法只生半個孩子。 他倆相處時沒有歡笑,沒有快樂,甚至沒有說過任何親熱的話。這樣的日子大概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了。他的情緒反復無常,動輒就會發火。而他的憤怒往往弄得她非常反感,使她作出反擊,可是事情一過,她又很快覺得後悔。 有時,他甚至暗示他們將分開過,不過她知道他心裡並不這樣想。好了,等到案子的壓力消失以後他們就可以把一切都納入正軌。 她回到公寓時已經是12點30分了。她吃驚地發現朱利安正在廚房裡忙著準備午餐。 「嗨,」他招呼道,「我11點30分的那個膽囊手術已經取消,今天我沒事了。要色拉嗎?」 卡倫在他對面的一個凳子上坐下。「我不能待在家裡,得回到急診室去——1點鐘要和馬克·弗拉格勒見面。我吃一點蔬菜就行了。」 「你覺得自己可以回去工作了?頭痛還沒有緩解就去工作?」 「我沒事,感覺好多了。」 「和律師見面的情況怎樣?」 卡倫拿起一把蔬菜刨刀,然後動手刨胡蘿蔔。「哼,非常奇怪。我給他講了發生在克羅姆公司的事情。」話音剛落,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了一種似曾經歷過的感覺——和在弗拉納根辦公室裡的一樣——覺得他說的話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她搖了搖頭,試圖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朱利安慢慢地說:「你還給他講了你的設想,認為那次交通事故是人為的?」卡倫皺了一下眉頭,不喜歡朱利安那樣的說法。「是的,不過看來他並沒有把它當做一回事,」她說,「他想協商解決。」 朱利安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什麼?」 「他說他們向克蘭德爾夫人出價75萬美元,而且甚至願意出到200萬!」 朱利安點了點頭。「依我看,他認為你很有可能在法庭上敗訴。」 「他說這件案子很棘手。」 「你是怎樣對他講的?」 「我要仔細考慮一下。」 朱利安舒了一口氣。「嗯。」他繼續切著黃瓜。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上次談這事時,我已經給你講了我的感受。我的想法沒有變。」 她的話脫口而出:「在我毫無過錯的情況下你卻認為可以花200萬協商解決?」 「毫無過錯!」朱利安大聲叫道,把刀子嘭的一聲扔在廚臺上。刀子跳了幾下,落進了水槽。他兩手扶在廚臺上,眼睛盯著她。「你是否覺得自己有可能——哪怕是很小的可能——出差錯?」他逼問道。她還沒來及開口他便接著繼續說:「哦,當然,我不應該用這樣的字眼。在你的詞匯中沒有『差錯』這樣的字,對吧?因為你如果犯了錯誤,就必須向你母親承認,對吧?而你是至死也不會認錯的!」 「『我母親』!」卡倫反駁道,「你口口聲聲『我母親』!這就是你的問題所在嗎?」 「我沒有問題,是你有。」 卡倫真想揍他那狗臉一拳頭,可是嘴裡卻說:「是的,我是有。謝謝你對我的支持。」 這一句擊中了他的痛處,他把頭轉向一邊。兩人一聲不吭地對坐著,後來朱利安用溫和的口吻說:「這麼說,你要仔細考慮考慮。這是不是意味著你有可能同意協商解決?」 「是的,不過我得通盤考慮一下。」 「與此同時,你會使自己離克羅姆公司遠遠的?」 「我不能把——」卡倫剛要說出「克羅姆」這三個字,心裡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當時覺得弗拉納根的話不對頭。「他怎麼會知道克羅姆公司的事情?」 「什麼?」 卡倫激動地說:「你剛才使我想起了一件事情。當我告訴弗拉納根我懷疑車禍是有人故意搞的,他問我克羅姆公司那樣幹有什麼動機。」 「那又怎樣?我碰巧和他的看法一致。他們並沒有動機。我告訴過你——」 「不,不,不,問題不在這裡。我沒有告訴過他我去找的公司的名稱,他是怎麼知道克羅姆公司的?」 朱利安皺著眉頭。「一定是你搞錯了。你可能提過,可是卻忘記了。你吃了那麼多藥,這是很有可能的。」 卡倫想了一下。當然,有那樣的可能,可是她當時怎麼會立刻感覺到他說的不對勁兒呢?不,她沒有搞錯,她的直覺是對的。那就意味著—— 「在弄清這一點以前是不能協商解決的。」她在說這句話時心裡已經作出了決定。 「你說什麼?」朱利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僅僅因為弗拉納根知道克羅姆公司的名稱你就不願意協商解決?」 「我不知道!」她把手裡的胡蘿蔔放在廚臺上,然後站了起來。「我得走了,再見吧。」 她離家的時候朱利安一句話也沒有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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