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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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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開了,艾略特泡上一杯藥茶,看著茶葉慢慢下沉,禁不住思給聯翩。 他終於走到了成功的邊緣,終於可以棄舊圖新了。如果能夠協商解決或者打贏這場官司,他就可以在事業上立足,就可以搬遷到一個新的地方,就可以無愧地把喬希接來。他是不會讓越南戰爭的陰影把自己的孩子也給毀了的。 艾略特端著茶杯進了起居室,把一張索尼·波依·威廉森的唱片放在那台老式便攜式唱機上,然後調低了聲音。在音樂開始之前,他急忙抓起口琴,試了試音,然後背對喇叭坐下。 艾略特先合奏了《我不知道》,接著是《萬分失望》,然後是一曲《你的葬禮與我的審判》。 等到唱片的第一面放完時,他心中的痛苦和煩惱也已逐漸消退,心境慢慢地平靜下來。他心裡感歎道,布魯斯音樂的魅力真是神奇。在某些方面,它比毒品還要靈驗。要是他能像索尼·波依那樣演奏,就是死去也覺得幸福。 5 風雨交加。艾略特驅車前往沃爾特裡德陸軍醫療中心。他從16街的入口進去,後來就迷了路。他幾次停下問路,最後才找到病理部。 「我是艾略特·羅思,」他告訴接待員,「和斯潘塞醫生約好的。」 幾分鐘以後,斯潘塞出現在接待處。他穿著手術服,滿身散發著甲醛溶液的氣味。他請艾略特就座以後,自己去更換衣服。 艾略特坐下,然後翻閱一本過期的《醫學經濟》雜誌。他瀏覽了幾篇有趣的文章,其中有《一名從未謀面的病人是如何告我治療不當的》、《90年代的熱門股票》,然後放下雜誌。 從他左邊開著的房門,他能夠看到醫院的太平問。幾輛手推車上躺著白布包裹的屍體,它們正非常耐心地等待解剖。 20分鐘之後,斯潘塞回來了。「羅思先生?我忙完了。」他身材矮小,面部浮腫,大鼻子,稀疏的頭髮整整齊齊地橫搭在頭頂上。他的制服襯衣領上別著陸軍上校的銀質鷹徽。斯潘塞領著艾略特穿過大廳,到了辦公室。 艾略特在一張灰色金屬桌前的椅子上就座,桌子上面的一個大罐子正好擋在他和斯潘塞之問。大罐子裡漂浮著一具男性胎兒的標本。他發現,斯潘塞裝作沒有看見他的反應。艾略特把罐子挪到一旁,然後說:「用不了多長時間,上校。」 「沒問題,羅思先生。」斯潘塞愉快地說,「請叫我醫生。」 艾略特當時覺得他在開玩笑,可是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又像是認真的。這個傢伙很可能喜歡自吹自擂。艾略特點了點頭,從公文包內拿出解剖報告。「希望您能多多指教,說明一下死亡原因。」 「等一等。」斯潘塞伸手從自己身後的書櫃裡取出了一份解剖報告,然後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桌面上。「在我看來,死因是清楚的。」 「可以說『清楚』,也可以說『不清楚』。您認為克蘭德爾先生是死于心肌梗塞?」 斯潘塞抬起頭來,或許是因為艾略特沒有用「心臟病發作」這樣的外行話而引起了他的興趣。「不。事實上他患有一定程度的高溫綜合症,或者叫中暑衰竭,那使他的心臟難以承受。正是中暑衰竭和動脈粥樣硬化造成了死亡。而他們是無法知道這一點的。他門當時的治療措施是適當的——」 「作為高溫綜合症?」 「是的,儘管他們當時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們給他輸了液——醫生能夠做的僅此而已。」 「您是說,一個現代醫院的急診室沒法挽救一名循環系統衰竭的47歲的男子?」 「那不是我的話,你不要斷章取義。」斯潘塞醫生的臉頰發紅。 「我只是努力在理解,」艾略特的口氣緩和下來。「請您原諒,不過,我的委託人失去了丈夫……需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斯潘塞兩臂交叉,兩眼圓瞪。「我知道你的算盤,羅思先生。」「先生」一詞只是輕輕地一帶而過。「我曾經在社會上行過醫,也有律師要我提供有利於他們案子的鑒定。但是,我只能以解剖結果為依據,講出自己的意見。而我認為,這位病人本來患有的心肌纖維變性嚴重地加劇了高溫綜合症。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如果你不願理解——」 「哦,我理解。不過,他心肌纖維變性的程度如何呢?」 斯潘塞查看著他的記錄,後來回答說:「中度。」 「您知不知道他沒有症狀?」 斯潘塞聳了聳肩膀。「許多人都沒有症狀。可是,病變卻是存在的。」 艾略特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胡髭。「那麼,假如這件事情沒有發生,他將來得心臟病的可能性有多大?」 「噢,我認為應該非常大。不過,我不是給人看病的,你別忘記這一點。」 「忘不了。他能活多少年?」 「這我就不能妄言了。」 「可以理解。」 艾略特看看手錶,俯身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故作認真地把斯潘塞的報告和他自己的記錄放在裡面擺好。「好的,佔用了您的時間,謝謝您,醫生。」 他走到門口,轉身問道:「哦,還有,您提取組織標本沒有?」 「當然提了。那是標準做法。」 「是心臟的?」 艾略特高興地聽見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我們有冷凍庫。」 「好的。我們可能需要它們。再次向您表示謝意。」 艾略待開車離開醫院大樓以後,發現自己的雙手把方向盤抓得死死的。他低頭一看,指關節都發白了。於是,他放鬆了下來,回想與斯潘塞見面的情況。這位醫生顯然幫不了什麼忙,不過也不會帶來什麼危害。 現在,艾略特必須找到一名專家來作證,而且越快越好。只有那樣,他才能趕在公眾忘卻這件事情之前以充足的理由要求法院立案。 一周以後,艾略特來到首都西爾頓飯店,敲響一間套房的房門。他深深地吸氣以後,看見了出來開門的喬治·波拉德醫生。「請進,羅思先生,」波拉德說,「我還要繼續開會,只有20分鐘時間。」波拉德說罷,指了指窗戶下小桌旁的椅子。他面目清瘦,幾乎給人憔悴的感覺,留著灰色短髮,一張臉只剩下皮包骨頭。 波拉德在艾略特的對面坐下,然後戴上眼鏡,拿過一份卷宗打開。艾略特看著這位醫生先讀了封面上有關克蘭德爾案件的情況,然後是裡邊裝的東西。 他看完以後問艾略特:「我忘了——是誰介紹你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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