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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第四章

  皮特感到自己就像勞萊和哈台電影中那個快要淹死、拼命呼救,卻連最後一線生機都被切斷的傻瓜一樣,他把被割斷的安全繩拿到眼前,迷惑不解地盯著看。他不僅沒有任何逃生的手段,並且也和喬迪諾徹底失去了聯繫。他在那層黏濁物中漂來漂去,對石灰岩洞上所發生的事情完全一無所知。他解開牢牢系在頭上的繩帶,拉下面罩,滿懷期望地仰頭向潭沿望去。但是,沒有人朝下看。

  皮特剛剛喊了聲「救命」,話音未落,就傳來一陣刺耳的槍聲。槍聲在石灰岩壁上足足回蕩了一分鐘,而石頭良好的傳聲效果更使它聽起來震耳欲聾。隨後。就像方才自動武器瞬間打破沉寂般的突然,這刺耳的響聲也在轉瞬間就消失了,一切變得出奇安靜。皮特的思緒飛快地運轉著。他此時陷入迷惑不解之中。上面出了什麼事?是誰開的槍?對誰開的?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變得越發憂心忡忡。他必須從這個死亡之潭逃出去。但要怎樣才能逃出去呢?無需翻閱登山手冊,他自己就已經很清楚,沒有合適的裝備或上頭的幫忙,要攀上這90度的垂直陡壁是絕無可能的。

  他悽愴地想著,喬迪諾絕對不會拋下他不管的,絕對不會——除非他受了傷,或者失去了知覺。他竭力地克制自己,不去多想他不願相信的那種可能性——喬迪諾已經死了。絕望湧上皮特的心頭,他變得既沮喪又瘋狂,並對著天空大聲呼喊起來。喊聲在深潭四處回蕩,然而回答他的卻只有一片死寂。他想不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況變得越來越明顯,他非得一個人攀爬上去不可。他抬頭看看天空,白晝已經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了。如果他想救自己,就必須現在行動。但是,要怎樣對付那些藏在暗處的持槍侵入者呢?讓他頭痛的是,他們會不會在上面等著,直到他像落在玻璃宙上的蒼蠅一樣出現在潭沿時,再一槍把他打死呢?或者,他們會不會認為他必死無疑呢?他決定不再等下去,要上去看個究竟。現在,除非有人威脅要把他扔進沸騰的熔岩裡,否則任何事都不能逼他繼續在這潭浮滿污垢的水中待上一夜了。

  他仰著身子浮在水中,仔細觀察那似乎高聳入雲的譚壁,然後努力回想他在大學裡修地質學課程時所學到的有關石灰岩的知識——那仿佛已是幾世紀以前的事了。石灰岩是一種由碳酸鈣所構成的沉積岩,一種由結晶方解石(cyystalline cal-cite)與碳酸泥漿(carbonate mud)組成的混合物,是由古代珊瑚礁上分泌的有機物所製造的。石灰岩依其不同的結構和顏色,可分為許多類。皮特想,對一個該門課成績只得B的學生來說,他記得不算差。他的老師一定會為他感到驕傲。

  他很慶倖自己沒有遇上花崗岩或玄武岩。這種石灰岩的表面密密麻麻地市滿小孔,而且邊緣有棱有角。他繞著圓形的潭壁游來遊去,最後來到離潭沿尚有一半高度一小塊凸出裸露的岩石下。他取下身上的氧氣筒以及輔助帶之外的潛水裝備,然後把它們全部扔到洞底,只留下工具箱中的一把鉗子和一把地質鑿錘。如果由於某種不明的原因,使他在上面的摯友和那些考古人員遭到殺害或是受了傷,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個祭潭中和以前受害者的亡魂作伴,那麼,他也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首先,他從綁在腿上的刀鞘中抽出一把刀,割下兩截安全繩,把其中一截的一端牢牢拴在鑿錘頭接近的窄細部位,以免它從柄上滑落下來,然後在繩子的另一頭系上一隻腳能伸進去的繩圈。

  接下來,他用鉗子把輔助帶的帶扣彎成C形,以權充鉤子。隨後,他在另一截繩子上也系了一個可以伸進腳的繩圈,並把它拴在鉤子上;做完這些工作之後,他就有一副粗劣但卻實用的攀登工具了。

  現在,艱苦的攀登要開始了。

  皮特的攀登技術不同于老練的登山者。可悲的是,他以前從未攀登過任何山峰,只不過是在別人踏出來的山路上走過而已。他對登山行家如何攀登垂直岩壁的零星瞭解還是從公共電視節目及雜誌的文章中獲得的。他最了如指掌的東西是水。至於他惟一一次與山打交道,則是在有一次到科羅拉多州的布雷肯裡奇滑雪時。他分不清什麼是岩釘(一種一端帶環的金屬釘),什麼是卡寶鉤(一種長方形的金屬環,帶有連接登山繩與岩釘用的彈簧閘)。他只約略知道,坐式下降落法(編注:rappelling,登山者用兩條繩子由陡峭山坡下降的方法和動作)似乎是順著一條繞在大腿、上身和另一邊肩膀上的繩子滑落下去的。

  任何一位老練的職業登山者都不會下大賭注,去賭皮特能否成功地爬上潭沿。問題是,皮特大倔強了,根本不去考慮這些。他那種頑固、好勝的老脾氣又來了。他的頭腦很清醒,就像針一樣敏銳。他知道,自己的性命——也許還有其他人的性命——就懸在一根快要鬆開的細線上。就像以前多次的經驗一樣,他的內心沉著冷靜,早已下定了決心。

  他以一種發自絕望的執著,挺身伸出雙臂,把那個帶鉤嵌入石灰岩壁上一聲凸起的岩石邊緣。接著,他把腳伸進繩圈,緊緊抓住繩子的上端,用力使自己的身體離開了水面。

  此時,他略向一側歪斜地盡力舉高鑿錘,把鑿頭砸進小石孔中。接著,他把另一隻腳伸進繩圈,顧著石灰岩壁把自己拖到一個更高的落腳點。

  皮特想,從專業標準來看,這種方法有些粗糙,但確實還真管用。他重複進行著這個過程;先用C形彎鉤,再用鑿錘,沿著陡峭的石壁往上挪動著。他雙腳和兩臂的動作十分協調,就像一隻蜘蛛。可是,即使對一個身體狀況好的人來說,這樣的攀登也很累人。當皮特終於爬上那一小塊處於岩壁中段、凸出裸露的岩石時,太陽已經在樹梢處隱沒,就像是有條繩子一下子把它拉到西方去似的。潭沿處依然不見人影。

  他緊緊地靠在那兒,非常慶倖自己有這樣一個休想的地方,儘管這塊地方不大,只能容他坐下半個屁股。他一邊休息,一邊喘著氣,直到酸痛的肌肉不再提出抗議。他簡直不能相信,只爬了這麼短的;段距離就耗費他如此多的氣力。他揣想著,一位精通各種攀登技巧的行家絕不會累得直喘大氣。他坐在那兒,兩手抓住近乎垂直的潭壁,待了差不多有10分鐘。他真想再坐上一個小時,但是時間正一分一秒地逝去。太陽一且下山,四周的叢林很快就會變得黑沉沉的。

  皮特仔細端詳了一下幫他爬上這麼高地方的粗劣器具。鑿錘依然完好如新,但那個C形的彎鉤由於連續承受身體巨大的重量而漸漸被拉直開來。他花了一分鐘的時間,把它頂在石壁上,用鑿錘將它再次敲彎。

  他原以為黑暗會遮住他的視線,迫使他只能憑感覺向上攀爬。但是,在他的身體下面出現了一種奇特的亮光。他側過身,向下方的水面望去。

  潭水放射出—種古怪的綠色磷光。不是化學家的皮特只能猜想,這種奇怪的光亮是腐爛變質的黏濁物發生某種化學反應的結果。借著這點微光,他得以繼續費力地向上攀登。

  最後3米是最艱難的一段路程。這麼近,然而卻又那麼遠。潭沿似乎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就剽3米了,僅僅10尺的距離,中學裡的一名田徑明星卻使在睡夢中也能輕而易舉地爬上去。但皮特不行,他再差幾個月就40歲了,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體衰力弱的老人。

  事實上他的身體瘦削結實。為了保持體重r他很注意飲食,並進行足夠且適量的運動。他受過許多次傷,其中也包括槍傷,所以身上疤痕累累,但所有的關節依然相當靈巧、活動自如。幾年前他戒了煙,但偶爾仍會放縱一下自己,喝上一杯優質葡萄酒或是放有冰塊的龍舌蘭酒。在過去的若干年間,他的口味幾經變化,從卡迪少克牌威士忌轉到孟買琴酒上,最後又換成瀟灑龍舌蘭酒(SauzaCommemorativo teguila)。如果有人間他為什麼,他也答不上來。他對日常生活的態度似乎是:人生就是一場遊戲,而各種遊戲也就是人生。這樣一來,他做某些事情的動機就被牢牢地封在自己的頭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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