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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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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劇烈擺動的影響,頭頂上一些行李廂的門被震盪開來,手提行李像彈矢般紛紛落下。一個行李袋重重地敲在吉兒的頭上,把她撞回座椅。她笨拙地摔進座椅,一半身體露在外面,腿嵌進了椅子底下。在這同時,一位被拋起的乘客正好掉在她身上,大部分的重量都壓在她那彎曲的手臂上。 一陣令人暈眩的碎裂聲,吉兒的手臂像根火柴棒似的折斷了。那陣突如其來的極端痛苦,像是當胸一擊,使吉兒肺裡的空氣被擠了出來,令她大聲喊叫起來。她感到眼前一黑,瀕臨昏迷。 「我現在不能昏迷。」她倔強地告訴自己,這時她眼前出現了一層痛苦的紅雲。「我必須離開此地。」那摔在她身上的乘客已離開吉兒,沿著走道奮力地朝機頭出口移去。她試著站起來,卻發現她的腿被椅子的框架夾住,無法動彈。燃燒的機尾產生的濃煙飄進主艙,令人呼吸更加困難。 每個人都忍著痛,爭先恐後地跨過吉兒,往安全門擠去。雖然門還嵌在淤泥裡,但它代表著生還的一線希望。人類強烈的求生本能替代了相互扶持合作。他們彼此推、擠、抓,超越那些落後的人。 蘇珊發現她與凱莉被擠散了。她聽到女兒在前方呼叫她,但她擠不過去,因為其他的人不斷地把她推開,以免她擋住沖往機頭的路。她注視著吉兒,後者眼中充滿要求協助的懇求。但她必須找到她女兒。 「我……我動不了……」吉兒的眼睛再度流露出懇求之情。「我被夾住了。」 但就在蘇珊準備將手伸給吉兒的關鍵時刻,凱莉在前艙的某處大聲哭叫起來。這位年輕的母親,除了她女兒之外,不再關心任何其他的人或事。她看都沒看吉兒一眼,也竭力地向前擠去。吉兒終於昏迷過去。 「有些人是天生的偉人,」莎翁在他的名劇《第十二夜》中如是說,「有些人是因成就而偉大,有些人則是偉大加諸其身。」 潘柏尼當然不是天生偉大,而且他先天的本性、後天的教養也無法致使他有偉大的成就。那還剩下什麼給他呢?勉為其難留給柏尼的是環境強行塞給他的偉大。 命運真讓他氣憤,愚蠢飛機的迫降地點實在太多了,只有白癡才會選一座橋來迫降。但它就是卡在那邊了。至於柏尼,他寧可待在任何地方,也不願在這裡。雖然如此,現在他還是站在這座他媽的橋上。因為他是唯一在那兒的人,所以他似乎是被挑選出來的。甚至連柏尼這種自私鬼,也不能拋棄這群受困在飛機裡的乘客揚長而去。他真心希望能這樣做,但他的內心並沒這麼想。這是怯懦,他性格上的瑕疵。他決定像個溫情主義的傻瓜一樣,開始行動。他們要利用他,而他要讓他們逃出來的原因,僅僅是他們被困在墜毀的飛機中。 所以他小心緩慢地開始從陡峭多草的河堤往下爬。他憎恨這每一秒的時間。草地因為大雨而非常的潮濕滑溜,柏尼的鞋底不斷地打著滑,隨時都會有摔下河去的危險。他使盡渾身的力氣才能保持站立。柏尼的健康情形並不十分好,但他瘦削而有力,對於一個穿了衣服才只有130磅的人來說,他是出人意表地強壯。他一英寸一英寸地朝著飛機和河流走下去,雨打在他的臉上,水珠流入眼中,但柏尼只是甩甩頭恢復視線而已。這算什麼嘛,他已經全身濕得像條水老鼠了,那他涉水入河還能濕到哪去? 從扭曲的機身裡傳來陣陣求救的呼喊。柏尼不耐煩地皺著眉頭。他媽的驢蛋,他們難道不知道我正要過來?他們就不能鎮靜一點?他儘快地朝前移動著,畢竟他不是什麼英雄。 「在那兒等著,在那兒等一會兒呀!」他怒氣衝衝地回答道。他們以為他是誰啊,超人?他又不會飛。為了避免摔在草地上,他的大腿骨和小腿肌已是疼痛不堪,而這些敗類還拼命催他,真是神經! 「我來了,再等一會兒好不好?」他牢騷滿腹地說。 在他身後殘存的橋面上,一團橘色火焰的光亮火球從機尾冒出來,很快地朝著機身移動。柏尼兩眼盯著他底下的河水,慢慢走下河堤,無心理會那團火焰。現在火勢已開始迅速蔓延開來。 最可怕的是濃煙與火焰的威脅,但事實上火還很遠,遠得很。整架飛機彌漫著一片恐慌。原先在眾人猛朝前擠時,有幾個怕被人擠死而退到後面來的人,這時也像一陣恐怖的浪潮般一擁而上,對他們前面的人連推帶擠。因為機身傾斜角度的關係,沒有人能直立起來。他們側身爬行,直到一群人都圍聚在安全門處。白氏夫婦首先到達了安全門,白先生正與蘇莉絲並肩在推它。 只有少數幾個乘客還留在後面。吉兒是被卡在坐位下了,還有一些昏迷不醒的,例如傷勢很重的空中服務員莫福瑞和傅先生。對他們而言,被火燒死的危險是近在眼前而且異常恐怖的事。 「爸爸!爸爸!爸爸,醒一醒!」傅瑞基朝著他父親的耳朵大聲叫著,並搖晃著他的肩膀,但傅先生一動也不動。他昏過去了——也許已經死了。這孩子發狂似的跑去搬救兵。他在飛機地板上移動,瘦小的身軀在龐大緩慢的人潮中沖向前門。在那裡,那位好心的空中小姐一定會幫他的。 「保持冷靜,大家保持冷靜!」蘇莉絲幾乎是在哀求,但一點用也沒有。當濃煙從機尾向前飄來、熾熱的火焰使艙內的溫度愈來愈高時,這群男女的恐懼感更加強烈了。 幾位乘客用力頂住門,使盡吃奶的力氣去推它。不幸得很,那門牢牢地卡在河底的泥沙中,必須有人從外面找一些合適而且能夠承受壓力的機械或工具將門頂起才能打開。在裡面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會讓門的下緣更深地陷入淤泥中。 正在推那扇門的乘客之一,白先生從6英寸寬的門縫望出去,覺得看見了一個人影在河堤上運動著,離此不過10或12碼之遠。「有人來了!」他喊著。 那人就是潘柏尼,正及時趕到,去迎接和應驗他的命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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