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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我沒這樣說。」蘇霍伊稍微想了一下,回答說,「問題應是這樣的,工廠應該有,而且不止一個,應該有很多個,只是這些工廠應該在那個科通的髒耙子夠不到的地方。不是在波蘭,是在這兒。在俄羅斯。」他重又停頓了一下,像沒有臺詞的配角演員似的耳語道,「打算派你去搞監察,就從我們這裡先開刀。想要我們把自己用血汗換來的錢合併到他們的兄弟會裡去?他們啥也甭想借著!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最後幾句話與其說是針對談話者的,不如說是針對該死的那依琴柯的。

  當提到名副其實的竊賊時,紮沃德諾伊過分敏感地皺了一陣眉頭。

  「我現在同他在波蘭……我是出人意料突然來到的。我甚至不得不交出錢。你自己說過,為了……」

  「說過什麼?」權威打斷了紮沃德諾伊的話。

  「你說過,按照我們的設計方案,應向波蘭融入大量現金……在幾天之內。」

  「可是,你看到了,得到的結果是多麼的好。」蘇霍伊重又給自己和客人倒了酒,「少些別人的現金就少些別人的問題。」他略微停了一下,然後冷不了地問道:「聽著,那個小女孩——這個可巡迴展覽的特列嘉柯夫美術館的侄女……現在她在哪兒?」

  「就在這裡,在莫斯科……她還能在哪兒呢?好像今年就該中學畢業了。」

  「嗯,是這樣……」蘇哈列夫意味深長地吧噠了一下嘴,他弄了弄帶印記的商標圖案,舉起了酒杯,「來,是不是再幹一杯?」

  當喝完第二杯酒後,紮沃德諾伊將一瓶白酒拿在手中,仔細審視著瓶子上的標簽,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一遍:「白——酒,『精——制』……這是波蘭白酒吧,是不是?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類似的白酒只有在波蘭才出售;把波蘭的劣質酒類運到俄羅斯是如此的愚蠢,這正如帶著自製的茶炊到圖拉或坐著「紮波羅熱人」牌汽車到巴伐利亞發動機廠所在地慕尼黑。

  「是這樣……」蘇霍伊覺得不好開口,「她曾在我的酒吧裡呆過很長時間……我已把她完全忘了。」

  裝瓶的日期標記當然未能躲過客人的注意力——如果相信標記的話,那就很清楚:白酒頂多是一周前分裝的。

  紮沃德諾伊本想說點什麼,但是,當他碰到主人那陰森森的帶有惡意的目光後,立刻就沉默了……

  「華沙——莫斯科」列車車窗外,夜幕已經降臨。這是個陰沉、黑暗、散發著潮濕、木餾油及腐爛樹葉氣味的夜晚。

  臥鋪車廂中,只有四分之一處亮著燈:惟一的旅客是個年邁的老人,他不喜歡強烈的燈光。幾年前,在勞改營的強制室裡,他的身體作下了明顯的毛病。而且,在馬加丹附近的這所勞改營中,他不得不經常在強燈光照射下睡覺;此刻,他已經是自由身了,他對強光仍舊反應敏感——強光不僅刺眼,而且會引起他對非自由時那種痛苦的回憶。

  臥鋪車廂中惟一的旅客正是大名鼎鼎的竊賊科通。他憂鬱地注視著窗外站旁那明亮的燈光閃閃而過,遠處低矮的房子中閃爍著斑斑黃點。列車正向東方邊界駛近。

  科通搖了一下頭,仿佛要甩掉昔日的重負,驅散那些痛苦的思緒。思緒,由於或近或遠的原因,對於阿列克賽·尼古拉耶維奇·那依琴柯來說,是太多太多了。最令人沮喪的是有關馬金托什死亡一事。馬金托什之死不是因為科通得罪了誰,而是有人向他那依琴柯提出了直接的挑戰。這是個警告:請從波蘭滾出去,現在這地方不是你的了,這個地方被堵死了。用不著求仙問卜去查詢堵死此路的元兇,那人肯定是站在「6號」背後的人。幾天前,他那依琴柯還在飛機庫中屈尊同那人談判過的,紮沃德諾伊算不上什麼人物,他不過是個典型的秤砣。人們在利用他。至少,第一眼看上去給人的印象如此……

  如果這樣,怎麼解釋發生在馬爾基尼亞的那些事情呢?情況是這樣的:被襲擊的人不止科通一人,還有他的同夥(可不像紮沃德諾伊毀掉了全部生產!)。可見,還有某個第三種勢力……

  是誰呢?

  科通暫時還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幾周前,在離華沙不遠的拉多姆斯基公路上,他遇到了一個人。他曾想請教此人。雖然普羅摩羅爾是國家最高檢察官,可他科通也是監管刑事犯的守衛者呀,他們的目標似乎是一致的——至少現在如此。

  確實,同克里姆林宮上層權勢集團代表談話並非那麼愉快:當時,在拉多姆斯基公路上,「十三處」前任長官談到,似乎有筆數量相當大的現金應該轉送到波蘭,以便使這筆現金通過「俄羅斯性亢進劑」周轉起來。一部分進入「兄弟會」,一部分按其指令處理,即按存款人,諸如「MMM 」投資基金的擁有者們,某些托拉斯集團公司的主人們,等等,加上克里姆林宮官員們的錢——不過,這筆錢已歸個人名下了。

  現在看來,所謂嚴密監視不過是句空話:資金在周轉暢通無阻,因為設在馬爾基尼亞的工廠已不復存在。波蘭襲擊者們所採取的行動,無疑是按著某人預先指定的目標進行的。

  科通歎了口氣,往後仰面靠在座位背上,合上了雙眼……

  現在,他正處在兩面夾擊之中,一方面來自普羅庫羅爾,科通對其許下的諾言本能履行;另一方面來自作為傳統的刑事犯罪最高機構的盜賊集團,人們將把那破爛攤子丟給他不管的,那他應該河去何從呢?

  就在那裡,在拉多姆斯基公路上,普羅庫羅爾又提到有關他侄女娜塔莎,那優秀中學畢業生的事……對這位年事已高、大名鼎鼎的竊賊來說,娜塔莎是他惟一的快樂、惟一的慰藉了……

  這真是生活中的咄咄怪事:越是真正的刑事犯,他所犯的罪行越多,他就越是多愁善感。

  科通從衣兜中取出一張照片,放到面前,溫柔地歎著氣……

  一張動人的孩子氣的臉,蓬鬆濃密的黑頭發,剛開始試用的化妝品……娜塔莎將來會怎樣呢?他科通將來會怎樣呢?他們叔侄倆將來又會怎樣呢?

  突然,在車廂走廊中響起了咯噔咯噔的皮鞋後跟聲,這是俄羅斯乘務員走過來了,她在車廂高聲喊道:「庫濟尼亞——比亞洛斯托茨卡站到了。馬上要進行邊境檢查,請準備好你們的證件。邊境檢查……」

  確實是這樣:十分鐘後,有人輕輕地敲著車廂的門。阿列克賽·尼古拉耶維奇收藏好侄女的照片,準備好了護照。

  「好。」他尖著嗓子說,「門開了……」

  波蘭邊防軍人彬彬有禮,但又冷酷無情。他打過招呼,拿起護照,翻了翻,看了看過境驗章和照片……

  護照不是普通的護照,而是外交護照。邊防軍人發現科通那紋著密密花紋的手臂後,由驚訝而警覺起來……

  「先生是外交官員?」邊防軍人注視著這位古怪的旅客,見他手指上戴著一枚紫色寶石戒指,不信任地問道。

  「是的,我是名副其實的外交人員,」竊賊不友好地嘟噥道,「怎麼的,你沒看見?」

  好像一切都符合手續——無論是照片,還是印戳。波蘭人客氣地微笑著,將護照遞給了持證人。這時,他一定想到了俄羅斯外交部奇怪的幹部政策。

  「外交官先生,祝您一切順利。」他譏諷地對旅客祝願道。

  竊賊對他甚至不予理睬。

  列車刹住了。車窗外是漆黑的夜晚,這夜晚,偶爾被某處孤零零的燈光劃破。面對此情此景,科通感到無限憂傷、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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