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邪惡剋星 | 上頁 下頁


  「你走吧,走吧……世上沒有永恆的東西,連波蘭也一樣。你現在是最後一次攪入一些案件中。」說話人為防備萬一,向四周環視了一下——一個人也沒有。「你聽著,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它大概是你一生中所從事的事業當中最重要的事。正像我和你談妥的那樣,在近日內,將有一大宗款項投到波蘭……是現款,而且是缺少證件的現款。是些類似『MMM 』的投資基金,一些普通人的存款,一些信託公司及其他公司的現金……加上克里姆林宮一些官員的存款(現在已屬個人所有)。現在明白了吧,為什麼沒有證件?提供這些錢的人,純屬完全相信許諾,而這明顯地對這些投資者沒有一點兒好處。」

  竊賊警覺起來:這些,正是他已經對紮沃德諾伊警告過的內容。

  「那麼,我應該做些什麼呢?」

  「你去跟蹤偵察,要使這一切和最後一次通過的『俄羅斯性亢進劑』一起加以運轉,要使公路上所發生的一切不要重演。要全方位地對紮沃德諾伊加以監督、控制。然後,交上你的運作情況報告,拿到你的法定提成,你把它存放在哪兒隨你便,……辦理證件及其他的一些手續,像往常一樣——來找我。然後,你不要忘了,在莫斯科還有一個你那年歲不大的侄女娜塔莎。」提起莫斯科的侄女,普羅庫羅爾仔細端詳了一下老人,老人立刻變得憂鬱而悲傷起來。「這樣,你也就可以得到你的侄女了。她今年剛好該中學畢業了。順便說說,那個瘦猴似的阿塔斯的繼承人在滿莫斯科地尋找你……知道嗎?由於遺產問題,他同你結下了仇恨。就其實質來說,我是在給你營造『棲身之地』。……或者,你想回莫斯科,讓那極度的嚴寒將你凍死?他們可是在等著你哪……」

  雖然普羅庫羅爾有關「俄羅斯性亢進劑」的建議聽起來很具體,雖然此建議對談話者來說具有不容懷疑的實際好處(終於要擺脫束縛了,而同時又可得到自己的侄女娜塔莎),科通警覺了起來:對方顯然沒有將有關紮沃德諾伊的事說完。為什麼普羅庫羅爾恰恰向他提出這種請求,而不是向那個站在白臉麻醉品生產者背後的人提出請求?是他害怕?他可不是通常會怕誰的人:這個人乃是克里姆林宮類似安全委員會、內務部或總統國防總局等最高權力機構的出類拔萃的心腹人物……他會不知道?他會不想知道?

  當提到有關「棲身之地」一事時,竊賊的臉上出現了掩蓋不住的挖苦之情。

  「那麼,誰給您提供『棲身之地』呢?……」問題令人驚訝,但科通,毫無疑問,他是刑事犯罪方面的權威,此刻,他竟然不顧分寸地提出問題,還把談話的對方稱為「您」——儘管他比對方大十五六歲。「或許您還沒有自己的『營造棲身之地的工人』?」

  聽了對「棲身之地」一詞揶揄後,普羅庫羅爾聰明而巧妙地支吾搪塞過去,好像這事只有他才能幹:「而你對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明白,雖然只是表面上的回答……嗯,因此就……,,科通猶豫了半天,如果不是提起可愛的侄女娜塔莎,他會拒絕回答的。

  「我同意。」他憂愁地說,「可能找自己說過:這是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件事。你說的所有話我都聽到了……」

  他們在稀疏的小樹林中繞了一圈,重又走上公路——當然不是走向他們的汽車,而是走回離汽車百十來米的地方。馬金托什像往常那樣,坐在汽車裡——勿容置疑,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科通,又在盯著他那上司的神秘的談話者。

  他們已經互相握手道別了。但在最後的一刻,科通小心翼翼地問:「你聽著……柳特這個人……」

  「啊——啊,馬克西姆·涅恰耶夫?」普羅庫羅爾打斷了科通的話,似乎他已猜到科通會提出這一問題。

  「是,是馬克西姆……」

  「你提他幹什麼?寂寞了?」

  「並不是因為我寂寞……純粹是由於在整個涉及到阿塔斯的事件中,他原來也是為數不多的人物之一,而你卻把他放到下面。怎麼,他給主人耕地,但卻要在勞改營中喂蝨子?」

  「你想使他振作起來嗎?」那人理解地微笑著問。

  竊賊很嚴肅地說:「是啊,你可別妨礙他向竊賊提供物資援助。要知道,他可是過去的人民委員會委員啊。為了從前的那些廢物——法官和檢察官們,他曾遠道去過『紅色』監禁營。下塔吉爾市郊就有一個這樣的『紅色』監禁營,可您為什麼把他放在下面?」這一問題中的含義很清楚:而您,尊敬的普羅庫羅爾,不會也將我做如此處置,放到下面嗎?

  「至於『紅色』監禁營一事,你猜到的僅僅是一部分。而有關柳特的事,你還會聽到一些。」那人掩飾著譏笑,友好而平和地回答道,「事情可能會如此發生——要麼你將對此感到惋惜,要麼你只是一般地回憶回憶。好吧,再見……」

  秘密洽談

  華沙市郊小區幾乎與莫斯科的小區沒有多大區別,那些高層建築群,那些充滿了千篇一律的中歐商品的超級市場,那些總是急匆匆的家庭主婦,那些被人掛牽的正在遊玩的年輕媽媽。一到春天,這些市郊小區就如同莫斯科的梅德韋德科沃或布托沃等一些小區那樣髒亂:一堆堆正在腐爛的垃圾,一個個被撕得破爛的硬紙板箱,一個個空塑料瓶子,一個個白鐵皮啤酒罐,一片片被踩實了的去年的落葉……

  一九九四年五月十一日,正是在波蘭首都市郊的這一處極常見的住房裡,進行著一次簡短但卻極其神秘的洽談。

  談話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人個子不高,但敦實強壯,雙肩寬大而圓厚,身著貴重但卻不很雅致的服裝,在他那只多汗毛的粗手指上戴著一枚粗制的鑲嵌著比鵝卵石稍小一點的鑽石戒指。他面向窗戶坐著,所以,看不清他的臉,他似乎害怕被偶然來訪的客人認出來。可能正是因為如此,那戴有鑽石戒指的人才明顯地焦躁起來:他抽著煙,煙灰不是彈在煙灰缸中,而是彈在桌子上。他坐立不安,不能將目光集中到某一個地方,他時不時用雙眼掃視著牆壁、桌子、桌子上的文具,此時,不知為什麼,他在儘量地回避著直面對視自己的洽談夥伴。

  另一個人個子也不高,削瘦,留著淡褐色的背頭,穿著樸素但卻很雅致的三件套西服。他不懼怕任何人和任何東西,他覺得自己不僅是住宅的主人,同時也是形勢的主人。他很感興趣地注視著自己的洽談夥伴,在他的目光中,可以分辨出一束束的感情射線,其中,大概好奇心占了優勢:就像一個外行人第一次審視著病理解剖臺上的一具被做成標本的死屍那樣。

  看來,這是一套不適合居住的辦公室:幾把跛腿的椅子,每個窗臺上都放著幾盆忘了澆水而枯萎了的花,角落裡佈滿了稠密的蜘蛛網,在牆角處輕輕地擺動著。而且這裡還散發著一種似乎是政府機關裡的味道:塵土味、衛生球味、堆放著的紙張味、水氣滲透窗框的潮濕味……

  「喂,頭兒沒改變主意吧?」穿三件套西服的男人用帶有明顯波蘭口音的俄語問道。

  「不必介意,這事已經磋商過有一百遍了……不會的,不會改變主意的。」對方用有些嘶啞但卻非常堅定的語調回答道。根據說話者所用的頭幾個單詞判斷,毫無疑問,說話者是俄羅斯人,而且屬￿那種場特殊範圍之內的人物。「我們正努力玩一次漂亮的攔姆斯紙牌,既然已經決定了——就要去做。」

  「我懇切地請求頭兒,不要使用你們莫斯科同行們所用的俗語。」波蘭人面帶勉強能看得出的訕笑,淡淡地說道,同時,他在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洽談夥伴戒指上那大顆鑽石如何在最黑暗的角落中熠熠閃光,「然後,請您不要忘了:不管怎樣,在您的面前還有一名安全部門的工作人員……」

  波蘭的「斯勃」,即波蘭的安全部門,是類似俄羅斯聯邦的那種安全部門,它佔據的這所住宅是作為特殊的秘密會見的場所。

  一般來說,安全部門使用的並不止是一處住宅,而是整個一層樓的住宅——有三至四處。由一處住宅到另一處住宅往往有秘密通道(常見的就像一些間諜影片所描述的那樣,是些被偽裝成衣櫃和書架的那種),而主要是一些用電子儀器對相鄰房間進行監視、監聽的技術裝備,使住宅的主人感到相當寬鬆自在。

  顯然,這次洽談也不例外。對這次會面進行了準備:調整好那些隱蔽的手提式攝像機,打開錄音設備,裝好掃描裝置——這些專門的、可以發現客人所帶一切類似裝置的設備……而且不需要多長時間。

  「這就是說,在明天?」主人一本正經地、更確切地說道。他從桌子上拿起活頁檯曆,漫不經心地翻過幾頁。

  「是的,頭兒安熱,就在明天吧。」請求過後,見對方的反應平平,這使客人感到多少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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