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邪惡剋星 | 上頁 下頁


  這個光顧咖啡店的人憂鬱起來。他整齊地疊好報紙,從衣袋中取出手機。為預防萬一,他向四周環顧了一下,撥打了某個電話號碼。

  「喂,請阿列克賽·尼古拉耶維奇接電話,」他用俄語說,「什麼?誰找他?」男人說出了自己的姓名。

  看來,剛才《不!》報的這位讀者威望很高,阿列克賽·尼古拉耶維奇很快就被找來了。

  「晚安,」打電話的人有分寸地打了一下招呼,「阿列克賽·尼古拉耶維奇,您看報了嗎?什麼?已經知道了?不,我不知道,我憑什麼這樣幹呢?這事我不幹,這是你們的問題。」他將手機移到另一隻手中,迅速前幾個走進咖啡屋的小青年的方向瞥了一眼。發現他們並沒有什麼可疑的跡象,然後接著說:「需要馬上見面。什麼時候?就是今天吧。馬上。我在華沙,在馬爾沙爾科夫街我所喜歡的那家咖啡屋裡。我正在喝咖啡。啊,乘車……在哪兒?」他看了一下手錶,果斷而嚴肅地說:「兩小時後,和往常那樣,在拉多姆大街。我能來得及。」

  將電話收起、放好,站起身來,那戴金絲邊眼鏡的人付了款,就快速朝門回走去。

  咖啡館旁邊停著一輛黑色的掛有外交牌照、車號為31號的「伏爾加」小轎車,這牌照證明轎車是屬￿俄國大使館的。剛剛通過電話的阿列克賽·尼古拉耶維奇握住方向盤,平穩地駛出停車場,朝著拉多姆公路方向駛去。

  黑色的掛有俄國外交牌照的衛號「伏爾加」轎車駛到交通繁忙的拉多姆公路路邊,平穩地刹住車。車門開了,從車裡走出一個我們已經熟悉的身著舊式衣服的男人。他扶正了眼鏡,朝四同看了看:在不遠處,在路旁的一片小樹林跟前,停著一輛不大的白色「波洛涅茲」車,帶有字母BTK 的車牌說明此車是在別洛斯托克註冊的。

  車中坐著兩個人,坐在方向盤後邊的是個身著編織粗糙、高領絨絨衫的高個男人。可以看到,一條粗粗的傷疤貫穿他的全臉。他旁邊坐著一位老人,臉上佈滿了明顯的皺紋。白色車中的兩個人在友好地談著什麼,可是,當「伏爾加」外交車出現時,他們立刻不出聲了。

  「你們好。」下車時,老年人很有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像安德羅波夫的那個人點了點頭,文質彬彬地鄭重說道:「再一次問你晚安,阿列克賽·尼古拉耶維奇。」

  「你們可是來晚了。」老年人小心翼翼地說。

  來者看了一下手錶。

  「我在五點十分曾與馬爾沙爾科夫街通過話,我們商定好兩小時以後見面。現在是十七點十分。這是你來早了,而我任何時候都木會遲到的。好吧,怎麼樣,我們散散步?」

  剛才乘坐「波洛涅茲」的那個人同意了:「為什麼不可以呢?清新的空氣,大自然在復蘇,小鳥在歌唱……而且,音樂可以說是免費的。」

  洽談者們不慌不忙地朝流稀的小樹林深處走去,一群小燕子在漸近黃昏的空中飛翔,它們堅硬的翅膀在藍天中畫出依稀可辨的一束束線條。小樹林散發著松樹的幽香,空中是最早出現的蚊蟲飛動時微弱的嗡嗡聲。在不遠的草地上,農民們放牧著肥壯的牛羊——這種田園交響樂,時而將其丁當作響的鈴聲傳到公路。此時此刻,使人感覺到:在這永恆的萬象更新的世界上,既沒有怨恨,又沒有嫉妒,甚至更沒有死亡,有的只是這安閒自在的田園風光。再過五年、十年、一百年——也許還是如此,就像那些小小的蒲公英翻轉著蓬散的總狀花序向著太陽,就像那些蜜蜂飛舞時一樣發出連續不斷的營營聲,而那些小五月蟲,卻藏身花槭樹和盛開的合歡花的新葉中……

  然而,這只不過是一種感覺。

  同行者們低著頭,默默地走了一段時間。第一個打破沉默的是戴著舊式金絲眼鏡的人,他與往常一樣,總是小心謹慎的樣子,因此,提出的問題也往往迂回曲折,並且不要求回答:「情況怎樣,阿列克賽·尼古拉耶維奇?」

  「托您的福,情況還可以。」對方歎了口氣,並驟然間說出了使人感到意外的一句話,「請原諒,可我已經非常習慣於別人直接叫我科通。」

  「我沒有任何綽號,沒有任何假名,」戴金絲邊眼鏡的人微笑了一下說,「而且,我也完全不勉強你們把我叫做普羅庫羅爾。」

  「這個詞兒好像不大動聽。」竊賊友好地點了一下頭。

  「可是,誰也不能有把握說不會要飯吃或不會坐牢。」

  「搶別人的討飯袋並將其抓進大牢,那是您的事情。」竊賊哼了一聲。

  「可是,您顯然是過高地看重了我的能力。我既不抓,也不搶,我……」

  老人冷不防地打斷了他:「我還明白,明白,我可不是什麼不知恥的公子哥……我是從兄弟會那裡,從罪惡世界那裡來的總管,您是從有史以來就是我們敵人的那個國家裡來的監督者……我們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觀念,各自的使命。」當然,竊賊指的是綽號「科通」及「普羅庫羅爾」,只是他們各自使命不同罷了。

  「可現在它們卻用難以置信的形式吻合在一起了,」被老竊賊稱作普羅庫羅爾的人微微笑了笑,說,「好,讓我們靠近本題吧。」

  老人的臉上流露出謹慎的神態。

  「啊哈,……」

  「我怎麼看呢,我看,報紙是在揭露一件大醜聞,」普羅庫羅爾展開不久前在咖啡館看過的那張報紙……「俄羅斯性亢進劑『——那兒的情況怎麼樣?」

  竊賊簡略地作了說明,然後詳細講述了最近一次同紮沃德諾伊會面的情況,講述了華沙一比亞韋斯托克公路上發生的那起事件。接著,他說了自己對紮沃德諾伊的所有看法,雖然他重點談了這些情況,但是,即使這樣,他還是沒能弄明白:誰是紮沃德諾伊的後臺,誰可能在幕後操縱新型麻醉劑的生產。

  「我看,你在波蘭總共才一年,可你把所有的情況都已掌握了。」交談者驚訝地說。

  「哼,」科通哼了一聲,但立刻就說不下去了,顯得心情很沉重(他剛學會這樣做),他向對方看了一眼——對方也在注視著他,「我不是按自己的意願才做此事的,我只是在控制著形勢——你們把我派到這裡,我也就可以抓錢了……抓到的錢似乎應交給兄弟會。有的東西要往那裡合併,而有些東西則不然……我倒是在猜想,你們為什麼需要我在這裡?」老人說得很慢很平和,似乎他不是對普羅庫羅爾說話,而是自言自語,「可是,如果說實話,找對這事已感到厭煩,已感到憎惡。我時時都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壞蛋。這倒不是因為與您聯繫上了,要知道,我可不是一隻母狗,我不是在為那些廢物幹活;如果沒有您,就不可能有這件事,弟兄們也就一分錢也得不著。」這位卓越的「演說家」點上煙,吸了起來——他眯起雙眼,那眼神像是想起?什麼不愉快的事,「當一次次同望風玩起攔姆斯紙牌遊戲時,你救了我……而這下可被你粘上了。現在離開你就不行了。你現在純粹是在利用我在那些搗蛋鬼之間的威望和聯繫。」真奇怪,科通竟說出了這番話,可是,在同普羅庫羅爾的談話中,他幾乎沒使用一個刑事犯罪方面的術語,這倒不是因為對方不知道這樣的術語,看來納粹是出於對對方的下意識的尊敬。

  戴金絲邊眼鏡的人贊同地點著頭。

  「是的,當然我是在利用這一點……這我也並不隱瞞,你自己剛才就說過,只有聽小鳥歌唱不必花錢。可在現實生活中,不花錢你簡直什麼都做不成。當時,那是在一九九二年,我救了你,而現在你暫時還不能以功抵債……總之,沒什麼好說的,你自己對一切都非常明白。」

  老人一次也沒有打斷對方,他一聲不響地聽完對方的話——一條深深的皺紋貫穿他的額頭。看得出,他同意對方所說的一切。至於兩年前普羅庫羅爾對他的援救,他覺得是如此有分量,以至於現在竊賊確實覺得自己是個負債人。

  「可反正……您知道,『六號』,這個混蛋多麼卑鄙。無恥呀!

  可他還對我叨叨:怎麼能讓麻醉品搖晃呢!「顯然,老人想起了同紮沃德諾伊的最後一次談話。

  「我本人對搞毒品這種事也是很不喜歡的。要知道,我已經老了,很快就要六十開外了,該是享清福的時候了。」

  普羅庫羅爾極嚴肅地看了老竊賊一眼。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