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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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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0日淩晨,大霧籠罩了整片樹林和牧場。溫特斯起身巡視四周。在左邊,他看到一個德國士兵穿著冬大衣從樹叢中冒出來。那個兵沒帶槍,也沒帶背包,走到一塊空地中間。溫特斯身邊的兩個人本能地把槍抵到肩窩,但溫特斯用手示意他們不要開槍。他們看著德國兵脫下衣服,扒下褲子,蹲下去解手。溫特斯看到他完事後,便用他最好的德語喊道:「過來!」那個士兵舉起雙手,走過來投降。溫特斯搜遍了他所有的口袋,只發現幾張照片和一點發硬的黑麵包片。 「想想看,」溫特斯評論說,「一個德國兵,在清晨出來大便,在樹林裡轉錯了向,走到了我們的隊伍裡,竟然經過了連部和營部才被活捉!可想我們第一夜放的是什麼哨!」 那天迷路的不僅僅只有德國兵。衛生員拉爾夫。斯皮納和二等兵「寶貝」愛德華·赫夫龍回巴斯托涅去搞藥品。在戰地救護站斯皮納弄了些想要的東西(101師的藥品已經越來少,成為一個很大的問題)。這兩個E連的人匆匆吃了頓熱飯,雖然不想離開爐子,但隨著夜幕降臨,他們不得不歸隊。 赫夫龍提議從樹林裡抄近路,斯皮納同意了。赫夫龍帶路,突然他掉進一個坑裡。緊接著傳來一聲驚叫,隨後赫夫龍下面有聲音大叫:「欣克爾,欣克爾,是你嗎?」 赫夫龍迅速跳出散兵坑,向反方向拔腿就跑,大叫:「去他媽的欣克爾,德國佬!」他和斯皮納掉轉方向,最後總算找到了E連的崗哨。 (斯皮納回憶這件事以後說:「直到今天,每次看到寶貝,我就問他欣克爾還好嗎,或者問他最近看到欣克爾了嗎。」) 在連隊中,衛生員是最受歡迎、最受尊敬、最受刺激的人。他們的武器是急救箱,在前線哪兒有人喊受傷哪兒就有他們。福利中尉對衛生員尤金。羅就讚賞有加:「哪兒需要他,哪兒就有他,你經常不知道他是怎麼到那兒的。他的勇敢、他對傷員的英勇救護從未得到承認。在一次激烈的交戰中他的事蹟尤為突出,之後我就推薦他獲得銀質獎章。可能我用詞不妥,也許戴克中尉不同意,或者被上面的什麼人擱在了一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有士兵因為冒著嚴寒,在冰天雪地裡戰鬥,在槍林彈雨的曠野和森林裡穿梭,應該獲得一枚獎章的話,那他一定是我們的衛生員尤金·羅。」 12月20日,506團1營和德索伯裡分隊的剩餘人員撤離諾維爾,進入後方。E連等待的攻擊並未發生。1營沉重地打擊了德軍,致使他們轉而去攻打防禦圈的其他地方。E連遭到了大炮和迫擊炮火的轟擊,但沒有受到步兵的攻擊。 12月21日下了一場雪,雪很軟,但很幹。雪不斷地下,積了6英寸……12英寸。氣溫降到了冰點以下,甚至樹林裡也刮起了風。官兵們感到生來從未有過的寒冷。他們只穿著傘兵靴、作戰服和戰壕雨衣。沒有羊毛襪,沒有長內衣褲。有人跑到巴斯托涅,取了些麵粉布袋和床單回來,可以稍稍禦寒、遮擋一下。在散兵坑裡和哨位上,他們把毯子裹在身上,把粗麻布裹在靴子外面。粗麻布在雪裡浸濕後,靴子、襪子也都濕了,寒冷刺骨,不住地打冷戰。戰士們看上去就像是喬治·華盛頓在福吉穀的部隊,而且還要挨子彈,沒有藏身之地,更談不上生火取暖。 與第1集團軍在一起的情報處長拉爾夫·英格索爾上校是這樣描繪刺骨的寒冷的:「我穿著毛內衣、毛軍裝、裝甲部隊作戰服、一件有彈性袖口的裝甲部隊野戰夾克、一件厚重的帶襯裡的戰壕雨衣、兩雙厚厚的毛紡襪、一雙作戰靴,外面還套著橡膠套鞋、圍著圍巾,但行駛在阿登地區,我從未記得暖和過。」 E連的戰士們沒有像樣的襪子和橡膠套鞋,腳總是又冷又濕,戰壕足病很快就成災了。卡森下士記起有人教他按摩腳可以防止戰壕足,於是就脫了靴子,按摩起腳來。一顆德軍子彈射來,擊中了他所在散兵坑上方的一棵樹,碎片撕裂了他的腳,切入了他的大腿。他被撤回巴斯托涅。 在鎮上建起的醫院裡,「我向四周看了看,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傷員。我叫來一名醫生,說:'嘿,你們這裡怎麼有這麼多傷員?我們有部隊在撤退嗎?'」 「你沒聽說嗎?」醫生回答。 「我他媽的一點也不知道。」 「他們把我們包圍了——這幫該死的混蛋。」 麥考利將軍關照每個傷員都要有酒聊以慰藉。醫生給卡森一瓶薄荷甜酒。「我當時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酒,但直到今天我還愛喝這種薄荷甜酒。」德國空軍當晚轟炸了那個鎮。卡森趴在手和膝上以減少震盪。他病了。「謝天謝地有個頭盔,我那瓶喝剩一半的薄荷甜酒在頭盔裡還綠著呢。」 大多數情況下,E連官兵的食物只有K號乾糧,還不及當初在莫米昂的時候。連隊炊事員想在天黑後給大家端碗熱飯,但送到散兵坑士兵手中時早已涼了。飯菜主要是白色菜豆,據雷德中士說這種豆「看著就讓人作嘔」。炊事員喬·多明格斯找了些起酥油和玉米粉,做成玉米糊,送到時也已冰涼了。士兵們只得用K號乾糧中的檸檬粉拌上雪做成甜點。 在前線,白天艱難,夜晚更加痛苦。白天,雖然炮火時斷時續,有時還有機關槍打過來,但狙擊兵卻一直很活躍。到了晚上,不祥的寂靜常被敵軍迫擊炮惱人的轟聲打破,緊跟著是傷員的呼叫聲和「大家就位,準備迎戰」的命令聲。隨後又是一片不祥的寂靜。 每隔兩個小時,排裡的士官就叫醒散兵坑裡的兩個士兵,帶他們到哨位換崗。「去哨位的那段路總令人惶恐不安,」克裡斯坦森回憶說,「你看著每個影子都覺得可疑,每個聲音都好像不對頭。很不情願地走近哨位,哨兵的影子又看不清楚……是德國人嗎?這個疑團總是不散……然後終於認出了美軍頭盔。你覺得這種情況挺可笑,但畢竟是給換下來了。你轉身回到散兵坑。這一過程每兩小時就得重複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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