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在黑手黨的秘密生涯 | 上頁 下頁
三六


  露易斯母親死了的時候,她要我去守靈。我不認識她母親,但我想到:露易斯對我很看得重,把我算在她家的好友之內,算是對我很有敬意。我還記得,我去守靈時,那天正下著大雨。天氣惡劣,氣氛悲傷,我和一個並不瞭解我的人共度這樣的時光,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即使你在幹隱蔽工作,你也與人們增進感情。欺騙壞人的事很容易被接受,因為這是一種計謀。在五六年的生活世界裡,有的人不是壞人,並不瞭解真實情況,只是偏巧生在壞人家裡或者和壞人結了婚,而你一直在欺騙他們。一旦你意識到這樣一個事實,你的思想上會有一種堅實的烙印。這些人當中有的還與你增進了感情。當你還在繼續欺騙他們,你心裡明白:等到真相大白的時候,他們會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而受到感情的傷害。他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勒菲蒂有4個成年的子女,我和他們非常密切,成了他們真正的朋友。他們遇到什麼麻煩事總要來找我。他最小的女兒有二十四五歲,和他的前妻住在這幢樓房裡。她在醫院工作,工作很勤奮。每年的聖·亞努阿裡烏斯節日裡,她有個售貨棚出售軟飲料和水果。他的兒子湯米大約28歲,也住在這幢樓房。他是個盜賊,為家族幹了不少事。他基本上是個自由職業者。但是,他也有販賣海洛因的問題,自己也吸毒成癮。

  勒菲蒂老是要我和湯米談談,勸他改正自己。還要我說服他別再搞毒品一類的事,安下心來工作。有時候在下午兩三點鐘的時候,我和湯米就在勒菲蒂俱樂部裡看我們最喜歡的肥皂劇①,比如像《我的孩子們》。勒菲蒂一進來,看見了就會突然咆哮起來:「去他的什麼肥皂劇,快給我關上。你要出去偷,找活兒幹。多尼,來,幫助湯米到外面忙活兒吧。」

  ① 肥皂劇(soap opera):指廣播或電視連續劇。題材主要包括家庭問題。注重對話以代替動作,說話節奏比實際生活慢些。在固定時間連續播出。主要贊助者多年來一直是肥皂和洗滌劑生產廠家,所以稱為肥皂劇。

  勒菲蒂有兩個女兒都和黨徒結了婚,一個很是不幸,嫁給了馬科。

  我見到馬科是在車站便餐館,那是墨拉的地盤。馬科不僅是個珠寶盜賊,而且在搞保險櫃方面也是個老手。他還做毒品買賣,是個嘰哩呱啦、喜歡攻擊別人的人。我除了和他談幾句珠寶方面的話以外,從來和他不打什麼交道。他生活奢華,度假就到佛羅里達,因為他在那兒有一艘大船。他吹噓說,無論任何人向他提供毒品,他都有辦法處理。

  我見到馬科的時候,他正為他的搭檔比利·派拉迪斯而憂心忡忡。他說:「比利現在成了警方的內線,我們在一起幹的事他要是告發我,我就是有20條命也招架不住。」

  勒菲蒂也為比利·派拉迪斯的事擔心。他說:「我們要想個辦法,把那個傢伙幹掉。我想把他帶到我船上,扔到河裡喂魚。多尼,那個傢伙的事我還從來沒有對你說過呢。你看他是不是以為我會在船上對他下手。這事兒沒說過吧?」

  「沒說過。」

  「有一天,我喊這個傢伙和我一道上了我的船,你知道,就在東河那裡,是一艘快艇。他跟我一道,但一直注視著我,總是面對著我。到後來,我問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說,他恐怕我以為他可能背叛了,我會崩了他,把他扔到河裡。我說,『你這個混帳。我要是想對你下手,我就不會費那麼多事把你帶到船上來。你在俱樂部樓下玩牌我就可以幹掉你,把你卷在毯子裡,就在南街那兒立刻就把你扔到了河裡。我們對背叛的傢伙就是那樣處理的。』我對他這麼說。」

  他眼睛在看著我,不知道是僅僅對我說個故事呢,還是在向我傳個信息:背叛會有什麼下場。

  「但願派拉迪斯這個傢伙別出賣任何人。」我說。

  有一天,馬科突然不見了。有謠傳說,他那個組織獲得了毒品方面的收益,他去提款去了。人們再也沒有見到他。還有消息說,勒菲蒂下了殺令,幹掉了自己的親女婿。但是,勒菲蒂對此事從來也沒說什麼

  露易斯知道勒菲蒂幹些什麼事,知道他像所有別的黨徒一樣,進進出出都隨心所欲。他們似乎有一種溫馨的關係。勒菲蒂當著她的面談論,但沒有罵什麼人。黨徒們都是這個作風。你可以出去殺人,但你不要在一個女性面前罵人。女人要是罵人,那她准是個娼婦。勒菲蒂說:「露易斯要是罵一聲『滾他的』,我就把她扔出窗外。」

  9月份,他們決定結婚,勒菲蒂要我當男儐相。婚禮在市政大廳舉行。他們都穿了婚禮服。勒菲蒂顯得很興奮,連結婚證書都忘了帶。婚禮儀式在下午5點開始,登記局已經下了班。法官讓職員去了一趟,拿到了結婚證書。

  我送了他們200美元,作為婚禮禮物。我們到沙沙貝拉旅館去舉行慶祝活動。大約有10個人。邁克走過來和我們坐在一起喝酒。然後我們上了樓來到「馬德裡別墅」,這是勒菲蒂最喜歡的地方。我們在那裡看了一系列文娛表演,其中有弗拉明科舞蹈①。

  ① 弗拉明科舞蹈(flamenco dancing):吉普賽人的音樂和舞蹈。從前幾世紀起,它演變成為吉普賽人、阿拉伯人、猶太人以及被社會遺棄、混居於上流社會邊上的基督教徒的歌舞。弗拉明科的精華是「歌」,常常有吉他音樂伴奏,同時表演即興舞蹈。從19世紀起吉普賽人開始在咖啡館裡跳舞,並以此為業,於是,「弗拉明科」一詞首先用來稱呼他們當時的音樂和舞蹈。其動作特點是快速旋轉和拍手頓足。

  「多尼,你殺過人沒有?」勒菲蒂問。

  「如果你是指暗殺,那我從來沒有幹過。但是我殺死過兩個人。一個是在打架中我打死了他;另一個是騙取了我的錢,我們發生了毆鬥。」

  「那算不上殺人。」

  「你打死人就是殺人,這有什麼區別?」

  「有區別,多尼。你還不懂。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所以我要給你訓導訓導。按照合同殺死一個人與你在毆鬥中打死一個人差別很大。在毆鬥中,你與對方動了怒。但是在暗殺的時候,你對對方談不上有這樣或那樣的感情,甚至對方遭到暗殺與你可能還沒有什麼關係。你要殺他,這完全是你的職業需要,談不上什麼感情不感情。你看你能不能幹?」

  「我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可以幹的。」

  「是啊,我們要走著瞧。許多人以為這很容易,真正動手時又心驚膽戰,下不了手。下一次我要有個暗殺任務,把你帶著,讓你看看怎麼個幹法。一般要用0.22英寸手槍。一把0.22英寸口徑的手槍不像口徑大的手槍那樣留下明顯的彈孔。就對你耳門上打。一顆0.22英寸子彈打你的腦袋,腦袋就開了花。下次有暗殺任務,我要帶你一道。」

  如果真有那樣的情況,我該怎麼辦?作為一名特工,如果知道要發生暗殺的事,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不能寬容,當然不能參與。但是我可能在不知不覺中突然面臨那種局面。我並不總是知道我們要到哪兒去,為什麼要去那兒,而這些問題又不便於打聽。

  如果暗殺的事即將發生,而我又在現場,我要不要冒險去制止?或許自己還遭到殺身之禍?我的看法是:如果發生暗殺,對象又是黨徒,那麼不論是他死還是我死總得要幹,被打死的當然是他。如果暗殺的對象是老百姓,那我就得要冒著風險加以制止。

  到了1977年的仲夏,他們完全接受了我,信任我。我可以自由行動。桑樹街上那些常規的黨徒,我大部分都認識。那裡不僅有布拿諾家族的黨徒,還有其他家族的成員。黨徒之間相互接吻和擁抱,也同樣適用於我。任何公共場所我都可以自由出入。我們多次去瑪迪森街道116號的荷裡得酒吧。那地方污穢不堪,我只能喝喝啤酒或蘇打水。連杯子我都不想碰一下。我們還去交誼俱樂部、咖啡館以及沙沙貝拉。我們廝混、玩金羅美,大家相互講一些戰爭的傳聞,縱情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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