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在黑手黨的秘密生涯 | 上頁 下頁
一九


  這個機會提高了我的威信,使我平地而起。

  我第一次遇到吉裡,他還不是入盟黨徒,他一夥人中都不是。他對我說過,他在布魯克林長大,一輩子都在偷竊。做夢都想成為入盟黨徒,成為科隆坡家族真正的一個成員。

  5月初的一天早上,我來到俱樂部,只見吉裡衣冠楚楚:細條子西服,黑領帶,全身穿戴整齊。如果外出溜達,他一般不是這樣服飾。他好像有點激動,走路趾高氣揚。但樣子也有點緊張。

  我進去時他正要往外走。「吉裡,」我招呼著,「你這一身時裝要到哪兒去?」

  「是要去個地方,」他說,「我待會兒告訴你,等我回來再說吧。」

  他走了以後,我問維尼:「那傢伙要幹什麼?」

  維尼說:「今天他要授徽章,要入盟。」

  我們整天都在等吉裡。他回來時簡直欣喜若狂,高做得像只孔雀。他說:「能夠入盟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事。我從孩子那時候起就一直盼望著有這麼一天。或許你們有一天也會有這樣的感受。這是最高的榮譽啊!」

  「嘿,恭喜你呀!」我說,「誰給你授勳?」

  「查利·摩斯。」

  查利·摩斯就要成為他的副官。「查利·摩斯·巴拿瑞拉」對執法部門來說家喻戶曉。他是卑鄙的傢伙,是歹徒內部維護黑紀律的執法殺手,是個高層次的副官。吉裡現在要成為查利·摩斯人馬當中的一員,他高傲得不能再高傲了。

  當天晚上,大家一起舉行宴會為他慶祝。不過,現在個個對他更加尊敬,因為他已入了盟。

  能夠成為入盟黨徒,對於一個意大利小痞子來說是一種無法表達的極大滿足。一個入盟黨徒受到保護、受到尊重。你得是個意大利人,要有所有頭頭和副官提名、表決一致通過,還要進行秘密儀式,你才可以成為黑手黨家族的成貝。然後你才可以入盟,成為堅定的老練的黨徒。任何個人、任何組織、黑手黨任何別的家族,在沒有獲准的情況下,都不得侵犯入盟黨徒的範圍,任何人都不能觸犯他。黑手黨裡一個家族保護其成員及其事業。你對黑手黨家族要有至誠的忠心,你處的地位高於外界的「市民」,你就像皇室的成員。在像吉裡這樣的里弄團體裡,誰也不能像入盟黨徒受到人們更多的尊敬。一個入盟黨徒也許不為人所喜歡,甚至可能遭到痛恨,但是他永遠受到尊敬。在黑手黨家族的支持下,他有充分的權威和充分的權力。

  有個星期五,吉裡興高采烈,因為他要為週末搞一項大的行動。他在卡車隊裡有個夥計,此人要給他3輛卡車的鑰匙。車上裝的是毛貨及皮甲克。同樣還是這個夥計,要使車上的巴布警報系統失效。

  到了星期一早上,吉裡對大夥兒大發雷霆。頭天星期天晚上,他們到了卡車車場,已經打開了兩輛車的車門。正當開第三輛車門的時候,突然警報拉響了。大夥兒慌慌張張逃出了現場,一無所獲。

  這麼一次大的行動,眼看貨物就要到手,就因為有人出了差錯而失去了機會,這使大夥兒氣急敗壞,像瘋了似的。也使他們感到很掃興。對這些貨物下手,吉裡事先得徵求同意。像這麼大的一個行動,而你又是級別比較低的入盟黨徒,是個普通兵丁,你得要獲得上面的允許,確保不至於落入他人的圈套,還要讓上面頭頭注意到:要收到一些錢。

  為了獲得許可,吉裡找到了副官查利·摩斯。

  你無論幹什麼,總得要讓首領知道。因此,你去對他報告,說你要幹一筆大交易。如果你不事先報告而讓他知道了,或者你行動以後再向他報告,首領可能會有想法:他們實際所得比他們口頭上說的要多,因此他們沒有當面向我報告。

  由於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因此彼此之間都在耍點子,勾心鬥角。你去副官那兒告訴他,你要搞一批價值10萬美元的貨物。通常你要和副官對半分成。因此,你一旦弄到手,你就得給他50%。副官又要向上交一點,比方交10%給老闆。

  副官像任何人一樣,貪得無厭。每個副官都給自己一幫人訂下規矩。規矩他想怎麼訂就怎麼訂。一個副官或許可以說:「我要60%,不是50%。」因為他想留50%,另外10%交給他上面的老闆。他不是從自己的分成裡面上交10%,而是從你那裡取。有的副官還要求:他的成員每個人在每週都要向他們交一定數量的錢,比如交200美元,這就像交租金一樣。這樣就保證他們有錢花,另外再加上打劫所得的百分比提成。

  這種勾心鬥角的把戲誰都會,目的是自己得的錢盡可能多,給別人的錢盡可能少,不管規矩是怎麼訂,他們總是要搞欺騙手段。他們心裡有數:大夥兒出去搶劫,誰肯把自己搶到的一半送給一個根本就沒有參與的人?

  因此,在錢的問題上,誰也不肯對誰講真話。如果你做了一筆100,000美元的買賣,你對副官報告時可能說80,000美元,這完全正常。大家也都是這麼辦理。所以誰對誰都談不上完全信任。

  後來,我的地位有了提高,成了一個聯絡黨徒,我每次也要把我搶劫弄到的錢分給管轄我的兵丁,兵丁轉而交一部分給他的副官,兵丁這麼做可以向副官表明兩件事:兵丁在外面掙錢;他一片忠心,把錢交公了。副官也照此辦理。他把一部分錢送給大老闆和二老闆,保持他們對他的好感。

  簡單說來就是這樣:你在那些黨徒里幹事,每搶劫一次,你就要懂得:你要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分一點給別人,把你得的錢丟掉一部分。任何人都耍點小計謀留下一部分錢。只有這麼做你才不會遭到暗算。

  問題是,這一整套計謀具有危險性。如果一旦你被查出來,你很可能遭到毆打——被殺害。圖謀從同夥、副官和老闆那裡在錢上打埋伏,這是一種嚴重違紀,因為這是以極其貪婪的原則為基礎的一夥買賣。如果你被抓住,就會問你:你瞞報了多少?你對誰瞞報的?有些副官和老闆,就因為你扣住5,000美元而把你痛打一頓。你一定要記住,對於這一夥人,不論錢多錢少都事關重大。如果你不是第一次瞞報,或者有必要讓其他人得到教訓,或者你的副官或老闆純粹要敲敲你,哪怕你就扣留了200美元也可能挨痛打。

  因此,對自己家族裡瞞報錢數是司空見慣的事,挨打也屢見不鮮。對吉裡這一夥人毆打一頓,完全是無所謂的事。他們根本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人,只不過是下屬而已。

  眼下,吉裡及其同夥要對毛貨及皮甲克搶劫的行動,吉裡事先已經得到查利·摩斯的允許。接著,吉裡又要去他那裡報告,說搶劫沒有成功。誰也不想處在這樣的局面向自己的副官報告這樣的消息,這是因為:第一,查利·摩斯一心指望能得到一筆錢,結果落了空,他會沮喪;第二,查利·摩斯顯然看出來,像吉裡手下這一幫人都是不中用的混蛋。

  在星期一這個特別的早上,吉裡一肚子的不高興,其原因也正是在此。

  查利·摩斯敲詐手下一夥人。吉裡這一夥人對此常常抱怨。他們對查利·摩斯表示不滿。牢騷滿腹。他們抱怨說:他不發話,他們什麼事也不能幹;每次撈到的錢,他拿的太多。大家一致認為;以後每次給他的錢要減少。

  有一天,桂多在店鋪裡對我說;「那個狗娘養的東西幹的什麼好事,不管什麼時候,誰要是撈到點兒,誰就得把錢交給他,然後由他來分配。既然他不信任我們,我們也不信任他。去他媽的蛋。我們弄到10萬,就對他說是75,000。扣掉一些不報,那個混蛋怎麼知道啊?」

  吉裡說:「你們最好別跟那小子胡說。你這麼胡說是想送我們大家的命。」

  查利可能有某種方式瞭解到瞞報的數字,那就是可能有告密者,叛徒。不過這樣的可能性很小。這一夥人的心理狀態是這樣的:一次當叛徒,永遠是叛徒。因此,如果有叛徒向查利·摩斯告密,即使對副官有利,查利也會在心裡琢磨:「他告密的這些人是他自己的一夥人,他們天天在一起,都是自己人。如果他能告密他們,我怎麼知道:如果他有一天被捕坐牢,他不會向警察告密?」

  因此,一個告密者遇到的危險,比他要告的人所處的危險毫不遜色。黨徒對告密者深惡痛絕。

  我雖然接觸不到大一點的頭目,但是我搜集到許多情報。每隔幾天,或者有重要情況報告,我就把消息傳給我的聯絡特工。有時候,他們幹了一樁特大的搶劫,我們也曾試圖從外面對他們採取突然搜查。我和聯絡特工對此作了詳細討論。但是,我們還不能那麼幹。因為在這一帶的科隆坡家族的一夥人中,我是其中新的成員,如果有什麼搜查行動,大家的指頭會指向我,我會成為一個告密的傢伙。我的工作就會半途而廢。正如其他事情一樣,我已經幹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不能採取任何可能危及我被指責為叛徒的搜查行動。因此,我彙報的情報有許多暫時只記錄在檔,留待以後處理。有些案子還要等好幾年,因為我還繼續在他們當中於事。等到以後,調查局對一些案件作審查,或者交給地方警察部門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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