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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科耐爾的臉色陰沉下來。「幹我們這行的,得一再忍受這種使我們難堪至極的尷尬事。這回我沒有讓她的陰謀得逞。星期天過後,也許她會把對你的怨恨拋到腦後。可是我覺得不太可能。」

  「不過,」科耐爾略一沉吟,又說,「如果他們認為雷奧登遭人謀殺,會有人非常熱衷於瞭解你和這件案子的每一點聯繫,甚至會愚蠢到調查你昨晚在哪,當時雷奧登正——唔,那個可憐的傢伙的所有情況。」

  「他死了,我看你一點不傷心。」

  使館的二號人物略一思索,岔開這個話題。「那個白癡一樣的格雷夫斯最近一直在跟你過不去吧?」

  「沒什麼。說句公平話,麥克斯沒有提到任何你向他下達的指令。」

  羅伊斯兩片輪廓分明、宛若雕刻的嘴唇間長長地吐出一聲哀怨的歎息。「現在由倫敦警察局的鐵腕人物加上政治保安處的助手負責調查雷奧登之死,你瞧好了,倫敦的報紙准會用聳人聽聞的大字標題連載幾星期『雷奧登醜聞』。媽的。」

  耐德喝完咖啡,又開始琢磨潘多娜·福爾默對自己突然產生的仇恨。不管怎麼跟她鬥,羅伊斯剛才說,他都必輸無疑。是這樣嗎?

  「他們準備那天播放的總統錄像帶有沒有瞞著你,羅伊斯?」

  「什麼錄像帶?」

  「福爾默夫人計劃在草坪上播放一些白宮送來的錄像帶,具體闡述了總統對國內一些有爭議的重大問題的看法。」

  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宛若從眼鏡廣告上的男性模特兒眼中筆直射出,犀利地逼視耐德的臉龐,恍惚間,他覺得那是羅伊斯打開了兩盞弧光燈。接著出現了另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羅伊斯咧開嘴,露出一口牙膏廣告模特兒引以為豪的白牙,與眼中射出的明亮目光交相輝映。

  「你個龜兒子。」科耐爾語含欽佩地說著,興奮地搓搓手。「不錯,」他格格笑著,「不錯。恐怕我得把整個這件事都交給政治處的丹·安斯巴赫。你看呢?等他從國務院得到指示……」

  「她遲早會知道是我告發了她。」耐德說。「其實,她早已料到我會從中作梗。」

  「你總不至於認為我願意牽涉到這件敏感的事情中吧?這事交給安斯巴赫去獨立調查。他還年輕。不過,不經過一番磨練,他能學到真本事嗎?」

  莫裡斯·夏蒙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仔細審視著幾張影印的溫菲爾德官邸樓層平面圖和與其相應的電氣線路分佈圖。耐德·弗蘭契已經為星期日花園酒會部署了好幾道防線,明顯的、隱蔽的、廣為人知的、只有他和耐德·弗蘭契知道的。他吃力地幹著這件特別細緻的工作,並非出於愛好,而是他比其他任何人更能勝任這件不容半點訛誤的工作。若是深入探究他的動機,定會揭示出一些他寧願一輩子深埋心底的秘密。

  他最怕觸動的是這樣一個事實,在他替摩薩德效忠賣命的同時,徹底背叛了自己多年的朋友和導師耐德·弗蘭契。扮演這種一僕二主的角色,穿著一個主人提供的制服悄悄為另一個主人做事,倒並未使他感到任何不便。如果不是在特拉維夫被佈雷克托普看中,他永遠不會加入美國軍隊。正是她指使自己作為間諜長期潛伏在美國情報部門,從而更好地為摩薩德服務。

  聽見有人敲門,他慌忙站起身,將圖紙背面朝上攤在桌面,走到門邊。「誰呀?」

  「是我,莫裡斯。」

  他皺起眉頭。南希·李以前從沒來過他的辦公室。他打開門,越過她頭頂看見對面房間一排桌子後面坐著幾個本部門的雇員。其中兩個抬頭看了她一眼——也許就因為她有兩條俊美修長的腿?

  幸好她手上拿著一張交給莫裡斯的白紙,上面什麼也沒寫,拿在手上是為了找一個來的藉口。

  「我無法打電話給亨德遜夫人。」她悄聲說。佈雷克托普有許多化名,每個前面都要加上「夫人」。「我得告訴她一些情況。她說你——」

  「她說得不對。」他粗暴地打斷她的話。

  「請聽我說,莫裡斯。情況很緊急。」

  他朝她匆匆看了一眼,便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佈雷克說得對:這個石油大亨的傻裡傻氣的女兒,差不多一夜之間就變成熟了。身為頗有經驗的特工,莫裡斯本不信一夜之間會發生什麼奇跡。可他深知佈雷克的用人之道:不管他們到底能派多大用場,能發揮多長時間的作用,她都能不失時機地利用他們。她興許也是這樣看他的。

  「他們有點沉不住氣了。就在他們採取某項重要行動前,三名最得力的骨幹突然失蹤。我就知道這些。」她朝他笑笑,走出門外,還特意向那兩名一直暗中偷窺她的雇員投以賣弄風情的一笑。

  夏蒙裝模作樣地看看手中的白紙,關緊房門,重新坐在辦公椅上。他和佈雷克只可以面談,不能用電話聯繫,可他今天實在抽不出時問。剛才南希提供的情況似乎很重要。若是加上他掌握的信息——她那位阿拉伯情人凱福特與伯特不無關係——那麼這傢伙就不是恐怖組織的一般成員,而應將其視為主要懷疑對象。

  馬上要採取重大行動?

  夏蒙仰靠椅背,凝目眺望窗外的廣場,心裡反復掂量:如果我將這個企圖向溫菲爾德官邸發起進攻的恐怖組織主要成員的名單和地址交給耐德,那我豈不成了具有三重身份的間諜?

  他早就聽說過類似的情形。二次大戰期間,任何一個同時效力于三方的間諜,不是因此成名,便是悲慘地死去。這是一個以生命力賭注的冒險遊戲。夏蒙唇邊掠過一絲微笑。世無定事,對吧?現在當個具有三重身份的間諜,真是易如反掌。

  第十六章

  今年三十五六歲的萊娜·哈加德,身體內部的新陳代謝機制已開始發生一些令她不安的變化,告誡她及早預防肥胖症。進餐習慣的改變,在她最不需要脂肪的部位產生了多餘的脂肪,使她身軀有點過度豐滿,手腕、脖頸、膝蓋開始發粗。

  安拉居心不良,萊娜想。他創造生命卻奪去青春。看來還是早離人世為好。古希臘人是怎麼說的?「備受眾神寵愛的美人活不長。」

  她侍候她哥哥吃完早餐,安排他出門再做一大筆投機生意。現在是早晨9點,她正在用早餐,只是她吃什麼厭什麼:每一片羊角麵包,每一塊硬邦邦的烤面餅,每一小塊粘稠的黃油或果醬,以及咖啡裡的高脂厚奶油,當然還有棕色透明的德麥拉拉蔗糖,沒一樣對她的胃口。這頓早餐哪裡還談得上什麼享受。

  看完日報,她開始翻閱每日必讀的歐洲一些國家發行的、專門傳播各種醜聞的雜誌。她通曉法語、意大利語和德語,喜讀那些披露社會名流肮髒醜事的花邊新聞,諸如通姦、私生子、同性戀等等等等。

  萊娜與她哥哥一樣精明,自然知道這些雜誌登載的大多是些捕風捉影的消息,而其中涉及到的名人對此也並不在意,只要不把他們的大名印錯就行。她雖然出身於阿拉伯名門望族,如今卻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只有靠讀這些三流雜誌排遣心中的寂寞。

  她讀完《斯托恩》和《巴黎競賽畫報》,又開始細讀《奧基》上的大篇報道,介紹一位患有腺樣增殖體腫脹症的意大利流行歌星,他的第三任妻子以其與第一任妻子所生的14歲弱智女兒亂倫為由,向他提出離婚起訴。這對父女待在羅馬一家夜總會時被人偷偷拍了照,照片上還有與他倆同桌的意大利著名電影製片人阿爾多·西格羅依以及他的老搭檔埃達·巴蒂帕格裡亞。

  萊娜臉露微笑,心裡頗覺得意。她無意鑽營功名,卻喜歡結交各界名流。這兩人不就是星期二晚上在這裡——12號——哥哥舉行的招待會上的客人嗎?後來不是她把幾位女士依次送到她們坐落在倫敦西區的寓所,其中不也包括這位巴蒂帕格裡亞小姐嗎?

  萊娜有一對烏黑漂亮的大眼,平時用眼線膏、睫毛膏和眼影顏料濃筆塗抹,偶爾使勁眨眨眼,倒也能平添一種自然端莊的風韻。可她現在乾脆將雙目覷成一條細縫,仔細端詳眼前這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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