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危情使館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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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職業性客套的不成文規定,無論是帕金斯還是脾氣乖戾的姆爾維,都不能僅憑這些事實,就唐突發問:「能否說明一下你在案發期間的活動情況?」這個問題雖未提出,卻始終在他耳邊回蕩。所以耐德覺得倘若自己突然起身離開,定會顯得非常冒失。 再說,他也實在不想現在就回家看到勒維妮。那樣肯定會把她吵醒,向他打聽帕金斯同樣想瞭解的事情,當然是出於不同的目的。在這個問題上,他不想向任何人編造什麼藉口,因為沒有必要。他和那個可憐的雷奧登毫無關係,星期一早晨撞見那個出事的場面也純屬偶然。 死者相貌英俊,耐德回憶起剛才看到的情景。他此刻正在奧爾巴尼街警察局,牆上的電子鐘已經嘀嗒嘀嗒地即將走到4點。 不過,耐德暗想,倘若雷奧登確如人們所說,是一個手段高明的騙子,那他就得風度翩翩,能說會道,相貌英俊。 「在法醫屍檢報告還沒出來前,」帕金斯問,「不知你還能提供有關雷奧登的其他什麼情況?」 「我不知道我說過什麼情況。我其實什麼也不知道。我只不過按照你的要求,認出死者正是星期一被車撞倒的那人。其實你也知道了。其餘的,我剛才已經說過,就不清楚了。」 也許,耐德暗忖,現在可以乘機要求帕金斯說明死者的真實身份,不過那樣可能會使他感到尷尬,從而反問自己幾個問題。於是,局面就這樣僵持著。然而,耐德和許多國家的警察打過交道,知道在調查一件謀殺案時,不論是精明老練還是蠢笨如牛的警察,都會設法避開令人尷尬的問題。難怪他們都在耐心等待屍檢報告鑒定這到底是一起意外致死還是蓄意謀殺的案子。 如果是後者,還要等多久他們才會問自己昨晚早些時候在什麼地方? 不,勒維妮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了。 在以往那些令她擔驚受怕的淩晨時分,勒維妮躺在沉睡不醒的耐德身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渴望能與遠在加利福尼亞的父母和四個女兒團圓。今晚——或者說今晨,她盯著鬧鐘表面隱隱閃爍的紅色數字心裡百感交集——沒有耐德躺在身邊使他們的同床異夢充滿她實在無法承受的諷刺意味。他們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了。 這個帕金斯到底是何許人也?不過是大使館的一名雇員罷了,如果她記憶無誤的話。半夜她聽見耐德進門,下樓時卻發現他又出了門,並且在她留在前廳桌上記下帕金斯口信的紙條上匆匆寫了一行字:「情況緊急,對不起。」 她本想打電話給使館夜間值班室,又擔心這樣會打亂他們原先的部署。事關機密。如果牽扯到帕金斯,又有什麼機密可言呐?勒維妮躺在床上思來想去,覺得耐德行蹤如此詭秘,准與星期日花園酒會有關。管它呢! 她覺得自己不該將幾個女兒送回加利福尼亞。毫無疑問,她們使她的生活充實愉快。或者她應該同她們一道回去。那樣耐德盡可每天夜不歸宿,她也不會為此傷心得難以入眠。不過,倘若她們五人全部離開,撇下耐德獨自留在倫敦,很可能產生耐德再也不回家這樣危險的後果。勒維妮意識到,耐德這樣的特工人員所處的生活環境,充滿了誘惑,猶如一個難解之謎那樣充滿了挑戰性的誘惑。 那樣會永遠隔開他倆,她想。耐德便會永遠置身於自己的生活天地,也就是他的情報網覆蓋的這片區域,和其中的外國人一樣詭譎奸詐,令人難以捉摸。整個歐洲,整個亞洲都是如此。在她看來,她和耐德以前工作過的美國本土以外的所有國家,沒有哪一個不是對他們充滿敵意,不論美國與英國、西德簽署過什麼協議都是如此。敵意不會隨協議的簽署而消失,它是一種固有的心態。 是的,有子女在身邊,這種夫妻關係名存實亡的生活尚可容忍,甚至……還能產生一點樂趣。可是現在只有他倆,而耐德又與她形同路人,她便感到一種難耐的寂寞和冷落。 你要麼覺得周圍全是朋友,勒維妮提醒自己,要麼全是陌生人。除了一位軍官太太以外,她和哪個英國人都熱乎不起來。這些英國人倒是挺能跟你套近乎,可你能相信他們嗎? 星期二羅伊斯府邸的晚宴,便是一個極好的例證。她與貝特茜·沃斯——毫無進取心的貝特茜,以及簡·威爾相處十分融洽,而那個妖冶風流的吉蓮·蘭姆,瘋瘋癲癲、色迷迷地瞅著她的露肩連衣裙的哈格雷烏斯,都令她渾身不舒服。 派駐海外是有些人求之不得的美差,她卻認為是無聊至極的苦役。自然,耐德派到哪,她得跟到哪。他是一名職業軍官。職業軍官事業有成的關鍵,在於娶一個對自己從來不懷二心的妻子。一個總是往家跑,甚至打算與父母、女兒住在一起,完全撇開丈夫的妻子,對丈夫不啻是一個累贅。科利考斯基將軍的獨生女不想成為丈夫的累贅,不論今生還是來世。 開始,她得承認,她還覺得這是一種充滿激情、富有魅惑的生活,就是後來自己懷孕時,就是後來被越來越多的孩子拖累時,她也由衷地感到快慰。還記得生活中這些層出不窮的挑戰嗎?嘿!還有在莫斯科為剛剛降臨人世的孩子準備的尿布?想起從前的時光多麼富有刺激性,勒維妮咧開嘴笑了。 可是,她已經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客居異域的孤寂生活。這個國家的人說英語,都有一種裝腔作勢、咬文嚼字的味道,而且喜歡浪費時間回憶往昔的種種榮耀,仿佛自己仍在受到這些榮耀的庇蔭。他們沒有誰會真誠待人,全是些矯揉造作的演員,也許演技還算不錯,可就是戴著假面,全都靠不住。 她在心裡默默歷數她和耐德被派往的那些國家,數到他們呆過18個月的莫斯科,才覺得俄國可以算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國家。 她想,世界上只有三個真正的國家,美國,以及兩個共產黨國家:俄國和中國,其餘皆可忘卻。在這三個名副其實的國家裡,可以自由選擇住在哪裡嗎?她看看鐘,淩晨4點06。加利福尼亞時間比這裡晚8小時,該是……晚上8點。全家人已經吃過晚飯,這是完全可以料到的。幾個女孩正在做家庭作業,媽媽在看電視或寫信,爸爸在…… 她翻轉身,拿起床邊的話筒,啪啪啪飛快地撳了一長串數字——通往她父母住處的專線電話是14位數——顧不得考慮這樣做是否妥當,只想跟住在她所眷戀的故土、她衷心喜愛的人說上幾句話。 「喂?」 「露·安嗎?我是媽媽。」 「媽媽!」聽筒裡震耳欲聾的尖聲呼喚來自6000英里以外的加利福尼亞。「是媽媽!嘿,是媽媽!」聽著這亂哄哄響成一片的聲音,勒維妮臉上終於綻開了幸福的微笑——自打四個女兒離開倫敦以來她第一次展露笑顏。 伯特剛清醒過來就感到腦後,也就是頸背上的疙瘩肉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他還以為自己從睡夢中醒來,正是由於這陣巨痛的折磨。待他睜開雙眼,才知道自己弄錯了。他們已經用黃顏色電線將他結結實實地捆在一張椅子上,電線深深地勒進肉裡,使得身上血流不暢。他的臉上也給狠揍了一頓,用舌尖能夠舔到嘴裡牙齒打落的地方。 他全身赤裸,能看見自己下身的塊塊淤斑和道道裂口。遍體疼痛使他從昏迷狀態中而不是從睡夢中醒來。一旦他們發現他蘇醒過來,便會開始對他進行審訊。於是他緊緊閉上雙眼。 他為什麼沒想到自己會碰到這支精幹的小分隊?他和凱福特為什麼會狂妄得昏了頭,居然以為只有他們在盯牢自己覬覦已久的獵物?只有他們想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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