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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他什麼事情主動跟別人講過?」小車橫穿牛津大街,朝南駛向使館辦公樓。「但願這回不是中央情報局編造的又一個神話。如果我們當真受到威脅,應該掌握線索,弄清敵人的真實面目。」

  「呃……明白了。」

  「真的嗎?」

  舒爾西斯兩側的面頰微微有些泛紅,他目視前方,操縱著方向盤,將野馬車駛入辦公樓的後門。「你說我什麼?」

  「沒什麼,凱文。謝謝你開車送我。」

  耐德大步跨上樓梯,來到簡的部門所在的那層樓。他經過麥克斯·格雷夫斯辦公室敞開的門時,裡面有人沖他說:「嗨,耐德,你約的那個老傢伙到現在還沒露面。」

  耐德轉身打量四周。「你沒弄錯吧?他可是做好準備一心要來的。」

  「我打電話問過門口的衛兵。他說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人。」

  「伯恩賽德確實需要我們的幫助。他需要知道美國政府對他的遭遇決不會坐視不管。」

  格雷夫斯怔怔地盯著他。「照顧一個身上掛著標牌的瘋老頭?這種工作是什麼時候成了我們的本分?」

  「麥克斯,你認為我們在這裡應該做些什麼?」

  格雷夫斯滿臉疑惑地小心試探:「上面來電來函指示我們幹什麼就幹什麼?」

  耐德微微一笑。「麥克斯,為什麼美國政府要在國外建立使領館呢?為了給你我這樣的人創造工作機會?還是為了幫助國外的美國公民?」

  麥克斯神采煥發。「我懂了。」接著又心生疑竇。「幫助伯恩賽德那樣瘋瘋癲癲的公民?」

  「難道他真的是瘋瘋癲癲嗎?也許這個上了年紀的美國人誤中騙子的圈套,賠進一生積蓄,加上痛失妻子,絕望之中無計可施才想出掛牌示威的下策?」

  耐德看看手錶,朝走廊拐角簡的辦公室走去。門口沒有秘書把門,耐德走到敞開的門邊,敲敲門框,只見簡正用電話和人交談。

  她抬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和耐德打一聲招呼,只顧繼續對著話筒說:「這我同意,羅伊斯。這絕對是一個行不通的計劃。你有沒有跟弗蘭契上校談過?」

  她雙目凝視前方,耳朵緊貼聽簡。「她怎麼知道是他在幕後搗鬼?」乘著對方遲疑不答的當兒,她將自己的目光緩緩移到耐德臉上,好像是在打量自己剛剛完成的另一件木工手藝。「據說他和福爾默夫人發生了一場激烈的衝突。我將設法弄清是怎麼回事,羅伊斯。好,好。再見。」

  她慢慢擱下話筒。「我知道,被你征服的情人名單上,又新添了一名金髮女郎。福爾默夫人剛剛威脅要你當心自己的腦袋。」

  「你今天上午過得也不賴嘛。」

  他在她對面坐下來。「你幹嗎對我生這麼大的氣?昨天的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就像你昨天一個下午都想和我在電話裡說幾句,晚上在羅伊斯舉行的宴會上打算把我拉到一邊,說兩句如何思念和同情的甜言蜜語,甚至還會模仿英國人的腔調『太不走運了,不是嗎』,或——」

  耐德打斷她的話。「我說今天是怎麼啦?為什麼我找誰說話,誰就跟我打啞謎?我實在無法理解。」

  「你現在應該習慣了,弗蘭契,因為你已經在一個所有事物的外表與實質都不相符的世界裡生活了半輩子。你本人也一樣,外表與實質不符。」

  「聽我說,簡。」

  「我過去認識的弗蘭契只是一個女人心目中的理想化人物。真正的弗蘭契也許是個可愛的男人,可他什麼都靠不住,一點也靠不住。」

  「一次失約何至於此!僅僅一次!」

  「你不用再想那個旅館房間了。男女之間除了肉體交歡難道就沒有別的需要了嗎?」她那雙烏黑的大眼盯視他時似乎顯得更大。「這個世界上也許有兩個或更多的弗蘭契,甚至可能有十一二個。可是眼下的我不太欣賞眼下的你。不,她不喜歡。」

  「說下去,簡。」

  她慢慢搖搖頭。他盯著她那被窗口光線清晰襯托出的側影仔細望了一會。作為一個女人,她有一張過於嚴肅的面孔。此刻由於對耐德的不屑一顧,她臉上愈發顯得神情凝重,輪廓鮮明。自己一生命中註定,耐德暗想,要和許多性格堅強的女人打交道。

  「不單堅強,」他不覺說出聲,「而且頑固。」

  她的一雙大眼漸漸重新盯牢了他。「你並不真正理解什麼是絕望,我沒說錯吧?在你的人生經歷中,絕望始終是一種理智的情緒,和某件令人刻骨銘心的事件聯繫在一起,譬如那個來自威斯康星的年輕人死於非命。可是有一種絕望卻能由一件瑣碎小事引發,甚至不過是一次取消的約會。這種絕望會擴散到人與人關係的方方面面,使它窒息而亡。」

  「簡,」耐德說,「我覺得你的這種疑懼簡直不可思議。我是說,不就是一次因故延期的約會嗎?」

  她緘口不語,瞅了他一陣,然後說:「我是一個情感豐富的女人。也許你從未見過我這樣。可是,我瞧見你和你那性欲勃旺的妻子……你和性欲勃旺的吉蓮·蘭姆……還有天知道什麼其他女人待在一起。你和她們過著完整充實的生活……完全把我撇開。我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即使待在一起,也難得有融洽和諧的感覺,總是撒謊,矇騙。」

  她停下來徐徐地長出一口氣。「耐德,撒謊是你的主要品格特徵。差不多可以說,是他們付錢讓你撒謊。我不想故作清高說別人從來沒有指使我撒謊。可我覺得撒謊是一件很難的事。大庭廣眾下撒謊,會讓你提心吊膽;私下裡跟人撒謊,會讓你丟盡臉面。可最糟糕的是,你撒了許多謊,結果只得到一個並不存在的機會。到那時你就會覺得……憂慮重重!」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刺耳。「別再對我說,你覺得這種看法『不可思議』,弗蘭契上校。」

  耐德的臉上漸漸佈滿陰雲。「什麼也別說,耐德。」簡說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

  他倆默然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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