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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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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正午時分,伯特在地鐵都市線的最後一站阿姆辛走下火車。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處處受到命運的捉弄。他環視著眼前的小鎮,卻沒有真正看清它的面貌。躲在雲層後面隱約可見的太陽,給他指明了方向。他稍微定了一下神,便趕到前面的古鎮,急急行走在通往小彌森頓的小道上。 什麼都不對勁。他匆匆奔下山坡時,腦子裡不停地轉動這個念頭。自從他和凱福特聯手組織這個特別行動小組的第一天起,他就從這位阿拉伯同志身上覺察出一種註定會給雙方合作帶來極大困難的心理障礙。 因此,伯特總是讓步,儘量設法縮小兩人之間的分歧。是意識形態把他和自己的穆斯林兄弟連結在一起,可是,隨著歲月的推移,連接他們的應該不僅僅是意識形態。 可現在整個行動計劃面臨著失敗的危險。兩個小夥子失蹤了。昨夜的伏擊者莫非就是他倆?如果是他倆,那麼襲擊對象就是伯特,是馬穆德開的槍。不過凱福特不會接受這種分析,而且說實在話,伯特本人也不相信。 也許另外發生了什麼情況。兩個小夥子已被轉移到別處。被捕了?如果是,被誰逮捕了呢?警察嗎? 沒有什麼情況具有實際意義,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妨礙整個計劃的實施。昨夜發生在靜謐無聲、黑暗籠罩下的鄉問的那場突襲,本身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好像不過是伯特做了一個噩夢,臨醒前做的最後一場噩夢,手下人臨陣倒戈。可是菲亞特車身上卻分明有三個彈洞,右邊窗玻璃也被打碎了。 大白天重返此地是很危險的,不過好在不會再作噩夢了。伯特得瞭解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找到兩個小夥子,同時找出威脅的根源。 作為對伯特出事的懲罰——凱福特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刻薄話——凱福特拒絕提供任何援助,因此這次偵察行動只好由伯特單獨完成。 沿著蜿蜒伸展的狹長小路,伯特來到古老的小鎮。他走過門前掛著17世紀末期招牌的幾家小古玩店,牆頭木梁縱橫相交,帶有都鐸王朝時期建築風格的酒店、茶室和風味獨特、食物精美的餐館,在一個櫥窗前停住腳,好奇地打量裡面陳列著的乾酪。其中有一塊楔形的門斯特乾酪,插上一塊小小的標牌,表層佈滿小孔。 伯特咬緊牙關,強打精神,緊趕慢趕總算走出阿姆辛鎮。他現在又進入鄉問。在他身體左側,那一片樹林後面,就是小彌森頓。他現在到底學乖了,不會像昨天夜裡那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小鎮,糊裡糊塗地撞上人家的埋伏。 「愚蠢!」他已經為此遭到凱福特的厲聲斥責。 他和凱福特爭了大半夜。直到最後,凱福特看出再爭下去也是白搭,便索性一古腦兒把責任全推到他身上。「你的主意……你的計劃……又是你遭受伏擊……你得探明事情的真相,而且要快。」 說完,凱福特一臉不屑地傲然轉過身,開始在腦中轉動新的念頭。今天早上10點,那個背信棄義的美國小姑娘打來電話向他訴苦,大大挫傷了他男子漢的自尊心。她已遭人綁架,是的,一點不錯。也許是中央情報局的人幹的。誰知道呢?他們給她注射了吐真藥,逼迫她說實話,可她隻字不吐,受到嚴刑拷打。「德雷斯,哪一天我讓你看身上的累累傷痕!」 伯特走到樹林邊時才看出這是一片茂密但不算太大的林子,因此不用多時就能徹底搜查一遍。幾十隻肥胖的黑烏鴉棲息在樹巔,呱呱地叫著。忽然間,它們十幾隻一群地飛到空中,恰似一片黑雲,盤旋,撲騰,發出瘮人的喧噪。接著,它們又飛回地面,停在一台驅鳥機旁。看著它們蹲在一排排豌豆中間,啄食成熟的豆莢,毫不理會這部隆隆作響的專利產品,伯特禁不住咧開嘴笑了。 伯特悄悄走進涼爽的樹林。地面的植物叢中點綴著一簇簇在纖長的莖梗上隨風搖曳的淡藍色小花。他小時候曾在斯圖加特郊外草木蔥蘢的山坡上見到過這些花。它們……叫什麼來著? 他坐在一個樹墩上,掏出一塊大紅紮染印花大手帕擦擦額頭。掠過樹林的涼風已經吹幹了他腦門上滲出的汗珠。 伯特深深地嗅了一日腐殖質土的氣息,站起身,看見地上有一顆左輪手槍的銅彈頭。隨著目光的偏移,又看見一顆,然後又看見五顆。 就在這裡,他們已經試驗過武器—— 他喉頭哽住,恍惚間,只見一隻手鑽出肥沃的腐殖質土,撥開淡藍色的花簇,朝他的腿伸來。 他嚇得往後一跳。這只手停住不動,使他終於看清上面嵌進指節的紋路,以及手腕上重壓留下的幾圈紋路。 那是馬穆德的手,一隻膚色蒼白的手。伯特慌忙跪在地上,開始像狗一樣拼命地、盲目地刨著周圍的鬆土。先是刨出一隻胳膊,繼而又是一隻,最後露出馬穆德的臉。遠處,棲息枝頭的烏鴉好像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聲。 凱文·舒爾西斯心裡驟然生出一種願意幫忙的強烈願望,主動讓耐德搭乘他的車返回辦公處。耐德欣然接受他的好意,留下夏蒙與哈裡·奧特加具體商量一些細節問題。離開溫菲爾德官邸前,耐德給簡·威爾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她的秘書,讓他稍等一會,可他抓著話筒幾分鐘後都沒等到回音,只好掛斷電話。 耐德坐在後排座位上,舒爾西斯一邊駕駛這輛老掉牙的野馬牌轎車穿過交通繁忙的貝克街,一邊不停地談論非職業外交家在處理他們生活圈子以外的重要事務時,往往顯得多麼力不從心,愚蠢可笑。耐德聽出他那平時慣於演講、聲音不高的調門此刻格外沮喪,其實他不過是在陳述自己一些並不成熟的看法。顯然,他正在做「打破冷場」這種美國人在社交場合常做的事情,儘管做得並不高明。耐德過去常因自己跟別人交談時造成冷場而感到內疚,因此嘮嘮叨叨他說些不相干的話,避免涉及實質性的話題。 此刻,耐德只顧在心裡琢磨簡不願與自己交談的種種原因,對方的話自然一句也沒聽進去。他首先想到簡可能很想跟自己講話,回避不談只是迫於無奈。分析到最後,他又惴惴不安地作出截然相反的猜測:簡不願搭理自己,是因為她肚裡確實有氣。究竟為何,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舒爾西斯仍然聊得起勁,他卻陷入痛苦的思索:女人和男人是否真的如此迥然不同,以致男人根本無法猜透她們的心思? 「那個矮個女人牢牢控制著大個伯德·福爾默。」舒爾西斯說。「誰也控制不了她。」 「嗯?」耐德轉身朝向他。 「我能想像她剛才是怎樣訓斥你的。」 「其實不為什麼事。她好像以為是我攪了她精心策劃的花園酒會。」 「怎麼回事?」 「拉裡·蘭德正竭力阻止名單上的客人參加花園酒會。」耐德這話其實是說給中央情報局的人聽的。「他告訴他們說有幾個恐怖組織已經揚言要對此採取行動。」 「他這是無中生有吧?」 「我倒不在乎。」耐德謹慎地說。「對我來說,客人越少越好。可是那個女人卻以為是我在跟她搗亂,揚言要跟我算帳。」 「蘭德先生有沒有跟你談過此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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