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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這小子已經把你玩厭了。你也對他膩煩了。我們倆可以從頭開始。」

  她雙唇微合,兩眼忘情地打量著他,恍惚間筆記本從膝頭滑落到草地上。

  「那以後呢?」

  「那就看你了,南希·李。反正我對你是一片癡情。」

  「那……」

  「5點半。格羅夫納廣場奧德利街口。就這樣約定了。」

  南莫爾頓街和布萊海姆街之間的拐角處,坐落著一家婦女時裝店——佈雷克托普時裝店,專營面向衣著入時、收入中等的婦女的普通女裝及手套、手提包等裝飾品。夏蒙覺得它一直在那兒,從來沒有倒閉過。該店以女老闆的名字命名,她因開了一家吸引各界名流紛至遝來的羅馬夜總會而名聞遐邇。不過店主取這個名字還有另一層原因。夏蒙離開南希·李,匆匆走向南莫爾頓街。他在街角稍立片刻,朝對面佈雷克托普時裝店的櫥窗打量了一番。

  接著,他走到這條街的另一端,走進一家咖啡店,要了一隻黃油烤面餅和一壺中國茶。他坐了大概15分鐘,一邊凝視桌面,一邊尋思。他今早和人約定1點半鐘會面,現在已經2點半了,不知對方是否能來。

  他獨坐一隅,心裡既不緊張也不鬆弛,只顧留意時間的流逝。忽然,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他抬頭看去,來人正是佈雷克托普女裝店的老闆娘佈雷克托普女士。

  她在夏蒙身後落座。這樣,她壓低嗓門說出的悄悄話,便只有他才能聽見。他聽見她擦燃火柴,隨後一團煙霧噴在他頸背上。「呶,小夥子,你時間來得及吧?」

  他點點頭,開始用鉛筆在咖啡店的一張廉價餐巾紙上寫起什麼。

  他清晰如昨地回憶起自己從貝魯特坐汽車到特拉維夫,在那裡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他當時大學剛畢業,天下還算太平,不過他在一家和這家樣子差不多的咖啡店裡用英語點吃食時碰到麻煩,幸好身上帶的美國護照替他解了圍。

  「嘿,我說小夥子,你需要一個英語譯員吧?」

  佈雷克托普出生于美國,大學畢業後移居以色列,住在雅法北邊的一個合作農場。她比夏蒙大10歲,當時已經擔任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的一名上尉。她並非土生土長的以色列人,因而沒有資格為以色列國內情報機構國家安全總局服務。可是像摩薩德這樣的全球性軍事情報機構正適合她發揮才幹。

  夏蒙坐在桌邊一邊認真記錄,一邊琢磨她是否像耐德一樣已被提升為上校。畢竟,主持摩薩德工作站是一件令人苦不堪言的差使。

  尤其對一個女人更是如此。

  第十章

  「不,先生!倘若亞伯拉罕·林肯為他撐腰,而不是撤下他換上那個狗娘養的喬·胡克,美國內戰早在1863年秋季前就會結束了。」

  耐德·弗蘭契坐在溫唐酒吧的一個安靜的角落裡,聆聽安布羅斯·埃弗雷特·伯恩賽德為自己的祖父辯護。

  溫唐酒吧是一家環境怡人的老式酒店,屋中央有一張寬大的三角吧台,可供幾十名酒客圍坐暢飲。

  剛才半小時的光景,老頭一氣灌下一小杯威士忌和幾杯濃咖啡。他倚仗幾分酒力侃侃而談,妙語迭出。

  「你得記住這個事實,年輕人。」伯恩賽德提醒耐德。「我祖父的錯誤,任何一個老實人都可能會犯。戰爭初期,北軍陣亡12000人,南軍只有5000人。北方一時輿論譁然。祖父對林肯直言不諱他說:『總統閣下,您要麼把那幾個抗命不從、坑害我軍的傢伙撤職查辦——他說的是富蘭克林·薩姆納和胡克——要麼讓我解甲歸田。』他們全然不考慮我祖父在弗雷德裡克斯伯格抗擊的是羅伯特·李和石壁傑克遜①這樣一些驍勇善戰的南軍將領。是的,他們完全不考慮。先生,林肯解除了他的指揮權,把他派到田納西。後來不就是他從朗斯特裡特②手中奪回了諾克斯維爾嗎?我跟你打賭,羅得島上誰也沒有因為我祖父被撤職而小瞧他。他連續三次當選為州長,後來又在華盛頓當參議員。你瞧,年輕人,我繼承了一個多麼光榮的名字。正因如此,我才更難忍受命運的不公。」

  ①美國內戰時南軍名將(1824—1863),在布爾溪畔戰役中以少勝多,贏得「石壁」的綽號。

  ②美國內戰時南方聯盟將領(1824—1901)。

  耐德想用另一種方法使這個性格乖張的老頭說出他對美國的滿腹怨憤。「談談你自己吧,伯恩賽德先生。」

  「我在1940年志願參軍,那時珍珠港事件還沒爆發。他們把我安排在美國陸軍航空兵團。1942年,我們全都轉入美國空軍部隊。」

  「當飛行員?」

  「機械師,我們是首批赴英的美國空軍地勤人員。」

  「也是在英國退伍的?」

  「那是1950年。隨後我就結婚了。」老頭倏地打住話頭,憔悴的臉龐緊繃繃的,露出道道皺紋。

  耐德覺得此時該向對方亮明自己的軍人身份。他掏出一張早已過時的軍人身份證,上面的軍銜只是中尉。他認為這樣便於自己和退伍老兵套近乎。如果直說自己是上校,准會使對方自愧不如,遠遠避開。

  老頭乜斜著一隻醉眼打量了一番。「才當中尉?別拿我開心了,小夥子。你這種年齡不可能只混上個中尉。」

  「那有什麼關係?你知道我在美國大使館工作。有什麼委屈,只要你有理,儘管找我幫忙。」

  老頭的身子慢慢靠向椅背,仿佛耐德遞給他一粒藥效不明的藥片,吞服後說不準自己是會恢復健康,還是會一命嗚呼。「好吧。」他終於說道,聲音裡驟然透出些許堅毅。「我娶了個英國姑娘。維姬,一個漂亮的英國皇家海軍婦女服務隊隊員。我曾在一家飛機製造公司工作,直到它倒閉。後來我又先後受雇於幾家飛機公司,都是只幹幾年就倒閉了。它們無法生產波音或其他新型飛機。於是維姬和我只好在南肯辛頓開了一家街角小店,出售香煙、報紙和糖果,兼營寄信等郵政業務。兩年前,小店被人買下,我們得了一大筆錢。」

  「唔,這是好事。」

  「它現在是一家意大利麵食店。」

  「你們的錢是怎麼用的?」

  「我和維姬的養老金加在一起,足夠應付日常開銷。因此我們把錢投入一家美國人辦的信託投資公司。這家公司專門向其他美國公司投資。『今天投資,明天准能與山姆大叔分享紅利。』這話說得我和維姬心裡癢癢的。我們當然不想把錢投到英國人辦的公司裡,你說是吧?」

  「這家公司叫什麼名字?」

  「國際英美信託投資公司。」

  「聽起來像是英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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