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危情使館 | 上頁 下頁
二三


  「這話什麼意思?」

  「我慶倖自己能想到這個原因。孤零零地撇在家裡。昨天早上看著你離家出門時,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你總是在離開我,耐德。就算你終於回到家裡,沒有出門,可實際效果——對我來說——總是一樣的。我是一個被撇在一邊的人。你能聽出我這話的意思嗎?」

  「連你說話時聳人聽聞的聲調我也能聽出來。」他看看鐘。「我難道出門上班前,只能聽你這樣喋喋不休地抱怨?你準備了這麼多吃的,就是為了讓我昏頭昏腦……?」

  「哦,對不起。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忙碌半天弄了這麼多吃的。准是心裡寂寞、想念女兒的緣故。」她用叉子撥弄切開的煎餅。「也許你手下的那個黎巴嫩小夥子喜歡吃煎餅?」

  門鈴響了。「他來了。」勒維妮聽出他如釋重負的語氣,不禁眼前一陣迷離恍惚。科裡考斯基將軍的獨生女不作興哭。不會無病呻吟,嘮叨不休,欲哭無淚。

  於是,這位科裡考斯基將軍的獨生女搶在丈夫面前走到門口,邀請莫·夏蒙進屋。「坐五分鐘喝杯咖啡,上尉。」

  膚色黝黑、身材瘦削的年輕人滿臉含笑。「是個好主意,上尉。」

  勒維妮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薄棉睡衣胸口露得太多,低頭仔細理了理。「你怎麼知道我的軍銜?」

  「我們無所不知。」夏蒙以神秘而又譏誚的日吻作答。「早上好,耐德。」

  「我們走。」

  夏蒙遲疑地收回朝飄出咖啡香氣的廚房跨出的一步。「我們事情很急嗎?」

  「沒有不急的時候。」耐德厲聲說著,大步擦過他身邊走向前門。

  「抱歉,沒讓你喝成咖啡。」勒維妮說。

  「我更對不住你。」夏蒙告訴她。

  「別給任何人開門。」耐德走出門外,回身叮囑。

  「你給我下命令,」勒維妮挪揄道,「可這管用嗎?」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夏蒙說著,一雙黑眼睛忽閃忽閃,流露出幾分同情。「有事打電話,我們就在附近。千萬別逞能。」

  「跑步——走,上尉。」她揮臂做了個嗖的一聲跑步向前的手勢。

  她在桌邊落座,聽著福特·菲埃斯特車起動的聲音。慢慢將煎餅切成更小的楔形塊。

  當那個日後登基成為維多利亞女王的小姑娘剛剛住進倫敦的肯辛頓時,這裡還是鄉村,一條連接全國南北的馬車道旁四散分佈著一些村莊和產量不高的農場。

  當年維多利亞女王也許提到過的,今天麥克斯·格雷夫斯居住的這個街區在史書上沒有任何記載。肯辛頓的大街上矗立著一家風格古樸的旅館,正門朝向維多利亞女王兒時嘻耍的花園,如果她小時候確曾在什麼地方戲耍過。麥克斯·格雷夫斯在這家旅館租了一個小型套間——這於一位身居異域的單身漢甚為相宜——每月向華盛頓的美國司法部寄去幾張賬單。

  星期二早晨8時,他走出旅館前廳,顧不得在停車門廊上逗留片刻,偷聽那些來倫敦的美國同胞之間妙趣橫生的交談。

  他腳步匆匆,心裡七上八下。按照大使館的權勢等級制度,作為簡·威爾所轄部門的一名聯邦調查局特工,他和其他人一樣,除了在每天上午10時舉行的會議上見到羅伊斯·科耐爾這位大使副手以外,幾乎不可能指望與他私下晤談。因此,當昨晚羅伊斯打電話讓麥克斯今早和他一起坐車來使館時,他隱隱覺得命運之星已經在自己的頭頂閃耀。

  一名聯邦調查局特工每天所從事的,大多是些枯燥乏味的工作,這與連環漫畫冊上表現的截然不同。羅伊斯將坐在自己的專車上和他談話,也許會把一項非同尋常的工作交給他完成。

  他邁開大步沿維多利亞大街南行,不一會拐入一個岔路口,這裡彙集著幾條縱橫交錯、不容任何車輛通行的死胡同和單行道。他往西轉彎,正好看見羅伊斯那輛短尾黑色卡迪拉克停在一幢暗黃色大樓寬敞的入口臺階前。大樓上掛著一塊毫不起眼的牌子,上寫「科林斯宅邸。」

  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服務人員,只供一人使用。羅伊斯在裡面准很快活,正如他在狹窄的旅館套間也照樣覺得舒適自在。麥克斯站在車旁,朝司機點點頭,其實他們以前從未見過面。瞬時之後,麥克斯開始對著深色車窗玻璃審視自己的衣著打扮,儘量使自己從頭到腳無懈可擊。大多數人會見羅伊斯時,一般都十分留意自己的外表。

  麥克斯臉上現出萎靡不振,無力擔當大任的樣子。第一印象決定一切,不是嗎?他在政界好歹混了幾年,不會對個人儀錶的重要性全然無知。他看見車窗裡出現了一張下頜呈方形的臉,心裡頗覺寬慰。也許,他還是覺得不夠踏實,不過像世上其他人,或者像其中的成功者一樣,他必須顯得信心十足,然而這並不容易。

  麥克斯認為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特工人員。他剛剛從美國中西部一所州立大學的研究生院獲得法學碩士學位,便開始幹上特工。他學的是刑法文書專業,涉及打擊犯罪活動的各個環節。麥克斯·格雷夫斯受雇於聯邦調查局,是在胡佛時代結束,以及這位局長之死恢復了情報局被隱瞞達50年之久的真實面目之後。胡佛的繼任者一改以往那些神聖不可變更的愚蠢做法,其中之一就是竭力避免對團夥犯罪的任何成員的嚴重違法行為單獨立案偵查。雖然情報局仍然用公民交納的稅款作經費,重新打入一些四分五裂的左翼組織,不過它已經真正開始履行聯邦政府執法機構的職能。並且破天荒第一次在全國範圍內實施打擊罪犯的行動計劃。

  看著自己映在卡迪拉克深色防彈玻璃上的一副尊容,麥克斯微微蹙起眉峰。他面色蒼白,狹長的腦袋皺巴巴的,看上去有點扭曲變形,興許是宿醉未醒或徹夜不眠所致。他的頭上開始謝頂,幾綹黑髮好像在往後腦勺移動。戴頂帽子也許可以遮點醜?男人現在還戴帽子嗎?羅伊斯會怎麼說?羅伊斯戴帽子嗎?他在室外是難得露面的。

  還有我的眼睛,麥克斯提醒自己,讓人一看就覺得不可靠:血絲密佈象徵著奸詐;淡黃褐色的眼珠與黝黑的膚色極不協調。上帝,今早他好像全身上下都出了毛病。難當大任。

  「你在欣賞風景呐?」身旁傳來羅伊斯·科耐爾的聲音。

  麥克斯倏地轉過身來,雙頰燒得滾燙。「沒料到您會突然出現。早上好,先生。」

  「適當有一點虛榮心沒有壞處。」羅伊斯慢慢打量著他,仿佛在找蝨子。「喝了一宿?」

  麥克斯扮了個怪相。「我不想用這作藉口,解釋自己為什麼臉色如此難看。您得原諒我。也許是光線的緣故吧?」

  羅伊斯抬頭看看綴著幾片白雲的藍天。麥克斯發現代辦(這是他的正式稱號)先生今天穿一身剪裁縫製得十分貼身的輕薄型牡蠣黃英式西裝,系一根深色領帶,鼻樑上架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仿佛如此打扮,是為了與身後的科林斯宅邸保持協調。而這幢宅邸的褐黃色磚牆,以及醒目的黑色窗框和窗邊飾條,也似乎更能襯托出他瀟灑不俗的氣質。樓前沒有任何標牌,當然也沒有一面美國國旗能顯示這就是美國駐英使館的二號人物在倫敦的寓所。

  「我們這就動身嗎?」

  他們坐上後排座位。司機替他們關好車門,坐上駕駛座。他撳了一個按鈕,升起一塊厚厚的玻璃板——隔音的,麥克斯想——將駕駛室和後面寬敞的座位隔開。

  羅伊斯在裡面鎖上兩側的後門,卡迪拉克飛快駛入前面的一個公園,這裡的大片草坪西鄰肯辛頓公園,東靠海德公園。

  「麥克斯,」科耐爾迅速切入話題,「托尼·雷奧登這個名字你還有印象嗎?美國的股票經紀人。」

  格雷夫斯搖搖瘦腦袋。「我馬上查一下檔案。」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