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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告訴我,你是怎樣嗅到這件事的風聲的?」他問道。

  吉蓮不想把這個令人不快的意外消息留到午餐席間透露,唯恐敗壞自己享受美味佳餚的胃口。一家當地報紙的漫談專欄作家、自由撰稿人今天早晨打來電話說,福爾默大使和巴肯公爵上週末的狩獵活動,是追捕那些仍處於禁獵期的鹿。

  「公爵是個老滑頭,好像和巴肯伯爵沒有什麼血緣關係,倒像是個無法無天的強盜。雖說他們圍捕的是公爵那座八萬公頃的莊園裡的鹿,但還是不能改變偷獵的基本事實。不過,」她安慰羅伊斯,「我主要是沖著遊園會來的,攝像採訪,電視畢竟是視覺傳媒工具麼。」

  代辦先生差點又要眨眼睛,不過總算克制住了。吉蓮·蘭姆的採訪小組將在溫菲爾德官邸裡裡外外四下轉悠,吉蓮趁機挖掘出一些有關大使先生違禁偷獵的醜聞,這個念頭在科耐爾心中引起的恐懼,實不下於想到大使夫人下星期日請來的貴賓,將被扣作世界上身價最高的人質。

  這個國務院是怎麼回事,居然會批准這項總統對駐英大使的提名。難道那些外交知識等於零的闊佬,只要捨得大把大把地掏出鈔票,就可以不加限制地隨便他們在外交部門爬到高位嗎?難道像羅伊斯這樣的職業外交家就活該丟人現眼,成為每屆新總統迫使國務院接受的政治交易的犧牲品嗎?上帝啊,倫敦不是南美洲哪個閉塞落後的極權國家。就算他們為新政府上臺立下汗馬功勞,也不能像打發他們到坦桑尼亞、列支敦士登或是格陵蘭一樣把他們派到倫敦來啊。

  羅伊斯·科耐爾皺了皺眉,在辦公桌旁坐下,努力回避吉蓮·蘭姆探詢的目光。她眼珠上的兩隻大大的桔色虹膜看上去像是電視攝像機鏡頭。派你來倫敦,他暗暗想著,你就得擔任世界上最微妙的外交職務。與倫敦相比,在莫斯科當外交官簡直太容易了。巴黎的局勢有點撲朔迷離,人們自私自利,缺乏公認的是非標準,但那裡的氣氛還是要比倫敦宜人。將來有一天,科耐爾打算起草一份有關倫敦的絕密報告。在這裡主持美國大使館的工作比在敵對國家艱難十倍。或許,他能從社交生活中得到一些補償,羅伊斯也喜歡自己的社交生活,當然囉,只要薪水夠他開銷。比如,招待吉蓮的這頓午餐,就是他自己掏的腰包,並沒有沾山姆大叔的光。

  「親愛的,你和我們真是相隔萬里。」吉蓮重新打開了話匣子。

  羅伊斯慢慢點點頭。「我跟其他人一樣。」他的嗓音聽上去鬱鬱不樂。「我不喜歡聽壞消息,」他意識到自己的臉色過於嚴肅,便拖長了腔調,「不過,我確實喜歡見到你這麼漂亮的信使。」

  「別把我當作信使嘛,親愛的。儘管把我當成一個知心朋友,一個你的崇拜者。」

  「我也是,」他現出一派騎士風度,「這樣看你的。」

  吉蓮默不作聲地坐在那兒,猜測對方一次能夠聽進多少壞消息。「誰叫我倆是知心朋友呢,」她加快了語速,「在我們空著肚子吃午餐之前,我把第二個壞消息向你稍微透點口風。其實這不關我的事。我的任務是採訪7月4日的花園酒會。不過報紙已經盯上了,你們應該派個司法部的小夥子,悄悄把這事了結了,不然它會成為報紙上的頭號新聞。」

  「親愛的吉蓮,」羅伊斯歎了口氣,「別再說壞消息了,行嗎?」

  「你簡單記一下,我馬上就說完。事關你們的一個同胞叫作托尼·雷奧登。有關名稱一定得準確無誤嗎?」

  「用不著。」

  「你能記得有家什麼國際英美信託投資公司嗎?」

  「大概是一家野雞證券交易所吧?」

  她點點頭。「倫敦城,我們的金融中心,按照自律和守信的原則運作。這既是我們的光榮,同時也會惹出禍害。」

  「這我聽說過。」科耐爾覺得兩側的肩胛骨掠過一陣寒意。他憎恨所有的金融醜聞,對涉及美國人的金融詐騙更是深惡痛絕。一個美國人,如果聽任自己的同胞捲入遍及歐洲各國的金融詐騙活動,怎能保持自律、守信的良好聲譽?

  「托尼·雷奧登。」他口裡重複著,手下運筆如飛。「國際英美信託基金公司,好聽的名字。他耍了什麼花招?」

  吉蓮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漂亮的小手。「一般的詐騙,發行皮包公司債券。每一個單位股份都是騙人的。算不得離奇,手段也不高明,只是詐騙的數額大得驚人。我還得說,這件醜聞,連同大使和公爵偷偷獵鹿的消息,都是同一個小夥子捅給我的。」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科耐爾問。

  「在什麼之前?」

  「在……」羅伊斯做了個莫名其妙的手勢。

  「在釀成大亂之前?」吉蓮睜大了黃褐色的眼睛。「噢,天哪!」她驚歎一聲,目光掠過他身旁,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桌上的什麼東西,「親愛的,這是7月4日獨立日的照片吧?」

  羅伊斯回到桌後的文件櫃旁。「去年獨立日拍的,小規模慶祝,大使館工作人員和家屬。」

  「這個星期天就要換換花樣囉?」她緊追不捨地問。「潘多娜·福爾默的主意?那份客人名單?」

  科耐爾看看手錶。「天哪,我們已經遲了。」他站起身,吉蓮也跟著站起來。她走到辦公桌後,拿起照片。「這位漂亮的先生是誰?」她指著耐德·弗蘭契問。

  羅伊斯從她手中拿過照片。「我們的一位副官。」

  「他旁邊的女士呢?」

  科耐爾放回照片。「你說的是誰?」

  「胸脯高聳的這位。」吉蓮臉色微紅地說。「我看她挺像我。」

  「那是弗蘭契的妻子。我看不出你們有什麼相似之處。」

  「身段。」她驀地打住,嬌美的臉蛋罩上一層愁雲。「親愛的,我剛剛才意識到,我這人壓根沒指望了。你居然對我樸素端莊的風度完全視而不見!」

  「胡扯。」繼續微笑!「瞧你扯哪兒去了。吉蓮,快點,我們不能遲到。跟他們打交道,誰要是不遵守原先約定的時間,他們准會在加夫羅切飯店給他臉色瞧。」

  「那就由他們去。」

  「什麼?」

  「我們可以在廣場上吃一份黑麵包做的三明治。」她聲音裡透出的語氣,尤其是在像科耐爾這樣聽慣了她和諧悅耳的聲音的聰明人聽來,帶有一種不懷好意的威脅。「你躲不開我,」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在對他說,「不要再耍弄那套騙人的把戲啦。你是我的。」

  「哦,親愛的,快點,我的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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