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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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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德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他揉揉膝頭,說:「當然,事情對我們這些軍方人士——正如你對我的稱呼一樣——要容易得多。總指揮一聲令下:『學狗叫!』我們也會彎下身子亂吠一氣!就這麼簡單。哪像你們文官這麼難對付!」 科耐爾英俊的面龐上浮現出輕蔑而又不失禮貌的神情。「那是因為,我們拿錢正是為了用心思考,不是魯莽行事。」話剛出口,又面露歉意。「我剛才說得太出格了,耐德。我向你道歉。不過我可真沒了主意,這事早已完全由不得我做主。她比我們精明,又有最硬的後臺。我們不能推遲酒會,那樣會讓人家看笑話。現在只有加強防範,確保萬無一失。」 耐德暗忖片刻。他覺得羅伊斯已經料到他想說什麼,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得和盤托出自己的看法。「她這回下了大賭注,我們准會遇到不少麻煩。問題不在於和誰打交道——愛爾蘭人,法國的特別行動小組,西班牙的格拉勃先遣隊,還有那些恐怖分子……羅伊斯,就是和克格勃的老對手較量也不足為慮……問題是他們抓住了這個如此誘人的時機,我們切不可掉以輕心。」 羅伊斯·科耐爾那張俊臉上鼻翼兩側微微泛灰。他深吸了口氣,略停片刻,又吸一口,像是剛才那口沒有吸進足夠的氧氣。他的下巴繃得緊緊的,現出粗獷的線條。從耐德坐的位置看去,它是那樣棱角分明,謹慎行事者斷然不敢略示輕侮。可當羅伊斯轉問他時,這只堅如磐石的下巴卻仿佛成了光影造成的幻覺。 「我真不懂,」耐德顧不得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怒氣衝衝地脫口而出,「她怎能瞞過我們。她發了這麼多邀請,我們怎麼會事先一點都不知情呢?」 「我讓簡·威爾一直暗中監視她。這事她也瞞著簡。幸好簡機靈,偷出一份名單,否則我們就會一直蒙在鼓裡,直到它登上《泰晤士報》。」 耐德坐在扶手椅上,慢慢揉著腫脹的膝蓋,任寂靜的空氣籠罩著他倆。恍惚間,他開始琢磨科耐爾瞭解多少自己的底細。他將那個傻女人張羅操辦的、讓他們傷透了腦筋的花園酒會撇在一邊,仔細觀察科耐爾的臉色,看看上面有無跡象表明他已經知道了耐德·弗蘭契和簡·威爾之間的好事。 別犯傻了。誰也不知道。倒是勒維妮憑著妻子的直覺,時時犯疑。耐德提醒自己,大使館上上下下,誰也看不出一點他和簡如何如何的蛛絲馬跡…… 「你倒是說話呀!」科耐爾突然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告訴我,我們沒有出錯,不會陷入噩夢般的災難深淵。」 耐德咧嘴苦笑。「羅伊斯……你指望我說謊嗎?」 耐德慢慢跑入晨霧彌漫的攝政王公園以後很久,勒維妮·弗蘭契站在臥室窗前,注視著新的一天的到來。 她年紀不算大——與耐德同年——還能記得先前那些預示美好未來的黎明景色,現在再也體會不到這種心情了。她站在窗口悵惘癡想,身上穿的還是那件20年前為歡度蜜月在福特·布拉格商店買的女式睡衣。 這件小巧精緻的睡衣顏色花哨,袖口蓬鬆,裡面緊緊繃著一件鬆緊式小馬甲,托住兩隻豐滿的乳房,並且清晰地現出它們的輪廓。這是一種半透明的細薄人造纖維織物,印有一個個綴上淡褐色透明花邊的心形圖案,看上去令人眼花繚亂。 雖說耐德早已出門,可他漸漸遠去的身影仍然浮現在勒維妮眼前。最近一段時間,他好像已經永遠退出了……她的生活。當然,她們現在的婚姻生活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她想。過去幾年間,耐德對自己身上的睡衣——這個並不含蓄的愛情信物——居然無動於衷。想當初…… 「四處留情的浪蕩漢。」勒維妮意識到自己罵出了聲,不禁心中一怔:給人聽見怎麼得了? 其實,她的女兒們上周就平安抵達遠在6000英里之外的加利福尼亞。清潔女工要到正午才會來。她被耐德孤零零地撇在家裡顧影自憐,至少有一千個早晨,豈獨今天早晨而已?自打他們去了波恩以來就是如此,不是嗎? 她從窗口轉過身,對著鏡子打量自己。穿著這件睡衣模樣可笑極了。她是一個有著四個就要長大成人的女兒的母親,她提醒自己,是美國退役空軍準將德·卡瑟·科利考斯基的女兒,高級情報軍官的妻子,本人是預備役部隊上尉。她從來沒有換上浪蕩女人挑逗男人的裝束,沒精打采地在臥室裡踱來踱去,悲歎性生活的貧乏。 勒維妮褪去睡衣,瞅著自己纖細的雙腿和豐滿堅挺的乳房。你看上去總是上粗下細,她埋怨自己,長得像只球胸鴿,不管什麼衣服穿在身上都不熨帖。短短的金黃色鬈髮像頂綢帽罩在頭上。「膽小的胖臉娃娃。」她嗔怪地說出了聲。她圓圓的臉上嵌著兩隻間距很寬的大眼睛,活像坎貝爾公司菜湯廣告中的那幾個傻妞。 她的模樣過去經常討得耐德的歡心,她想。即使今天走在倫敦的大街上,仍能吸引不少男子的目光。每次出席社交聚會,總有些男人蒼蠅似地死死纏住她。如今這些追逐者中,再也不見了耐德的身影。她被撇在家裡,女兒又去了美國,因此能夠綽有餘暇地思前想後,理清頭緒。 自己和耐德鬧成這樣,准是由於性生活不協調的緣故。夫妻之間的隔閡、大多與此有關。婦女雜誌就是這麼說的。父母對她和四個哥哥的撫養,完全是按照中世紀禁欲主義的信條,對於性欲諱莫如深,聯想都不准想。在她痛苦的青春歲月裡,她母親常常這樣開導她: 「維妮,」她常常說,「你成長于一個充滿男人的家,充滿男人的軍營,這是上帝的意志。唯一能使你父親和我得到片刻安寧的,便是知道我們親愛的女兒即使身處充滿誘惑的男人世界,仍能保持肉體和心靈的純潔。因為你的身體,維妮,系上帝所賜,你降臨人世的唯一神聖目的,便是孕育和繁衍上帝的子民。」 十幾歲的勒維妮對這套陳腐不堪的說教厭惡至極。後來在候補軍官學校裡,她遇到的一些女學員在少女時代卻沒有這種性壓抑的經歷。她們用速成法向她灌輸一些性知識,反復強調女兵在被欲火苦苦煎熬的時期與男兵保持密切接觸的好處。 原來令她生厭的性,開始在她心目中逐漸成為一個人必須向另一個人的肉體償付的債務。她和耐德結婚時,總算有了償清債務、一身輕鬆的感覺,並且盡情享受了男女交媾的歡娛。 上帝啊,他們的確在一起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整個週末,他們喝著用工資買來的香檳,早上很遲還在溫柔鄉里流連。想到這裡勒維妮笑了。有時,他們除了喝酒睡覺,其他什麼也不做。有一次在莫斯科,他們整整五天沒有離開旅館房間,最後走出下榻的套間時,那個克格勃派來盯梢的老太婆,還朝他們一個勁地擠眉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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