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危情使館 | 上頁 下頁


  弗蘭契搖搖頭。「她很清白,羅伊斯。懷疑她有什麼根據?」

  這位大使館的二號人物沉吟片刻,就像耐德剛才那樣,仿佛在琢磨下面幾個行動步驟。他從桌上拿起一疊釘在一起的紙遞給耐德:「這是她擬定的參加7月4日花園酒會的客人名單。」

  弗蘭契一頁頁地慢慢翻看這份名單,一邊揉著疼痛的膝蓋。上面的姓名沒有按照字母順序排列。他很快就看出,潘多娜·福爾默擬定這份名單,並沒有按照什麼規律,而是隨意組合。如果她先寫下三個影星的名字,就會另外添上八個;同樣,如果她碰巧想到一個頗享盛名的學者,也會再找出其他五個寫上。

  這份名單列出了在倫敦的英美各界顯要人士,從外交家、藝術家、商界鉅子到搖滾歌星、時裝設計師,以及那些讓年輕人崇拜得發狂的一夜成名的幸運兒。來訪的影視明星無一遺漏,風姿綽約的情婦,浪漫多情的俊男,凡有名氣者盡在被邀之列。倘若名單上的人有一半賞光蒞臨,耐德想,這個酒會便有望成為除天災以外宣傳媒體報道最集中的事件。

  他抬頭看了看科耐爾。「這事福萊特會怎麼說?」

  「福萊特,」羅伊斯語氣尖刻地重讀這個名字的首字母,「此時正在羅得島的紐波特度他為時一個月的假期。」

  像偏頭痛一樣惱人的不祥的氣氛,向耐德心頭逼壓過來,使他憋悶得幾乎無法喘息。他竭力安慰自己,鬆弛些,沒事,用不著擔驚受怕。

  「他度假倒挺會挑時問。」耐德蹙起眉峰。「等等,你該不是說,現在安全科長不在家,就得輪到我來對付這個棘手的局面吧?」

  「還有誰能脫得開身呢?」

  「可,羅伊斯……」耐德躊躇著:倘若向誰詳細解釋情報圈內的工作情況,而此人事後不得不矢口否認自己瞭解這些情況,那麼這種解釋再詳細也是白搭。「羅伊斯,你知道,我在軍事情報部門工作,並不適合處理這件和軍事毫不沾邊的事情。福萊特不在家,你最中意的人就該是——」

  「用不著你說誰最合我意。」

  「可這是他的職責範圍。」

  「不對。」羅伊斯的反駁並沒有高出他平時說話的音量。「我為大使館的活動安全舉行所應履行的職責,就是挑選最稱職的人負責保衛工作。拉裡·蘭德並不是我滿意的最佳人選。」

  「他會像只讓人捅了一刀的野豬似地亂嚎,一隻毫不起眼的髒豬。」

  「別人賴他一根香腸,他也會像個小豬崽似地哼哼唧唧。」科耐爾用一連串的貶義詞編派自己的下屬,這與他的性格頗不相符。「因此,這項工作由你負責。」

  「謝謝。」耐德冷淡地回答道。他往椅子後面挪挪身子,暗想,科耐爾又給我樹了一個冤家對頭。

  耐德看完名單放到桌上,坐著沒吱聲。很難知道該從何處入手。邀請這麼多知名人士參加美國大使館舉行的獨立紀念日慶祝活動,雖然從理論上講並無不當,卻也有些出格,弄不好會釀成大禍。難怪他直到現在仍是顧慮重重。

  「各界名流薈萃一處。」他嘟噥了一句。

  「各界名流薈萃一處。」羅伊斯·科耐爾重複著對方的話,又補充道:「這就好比你用靶子罩住心窩,再把槍交給離你最近的恐怖分子。」

  「千載難逢的盛大慶典。」耐德努力使自己的聲調柔和些。兩人沉默許久。「我說,」耐德憋不住開了口,「應該告訴她不能這樣鋪排張揚。在維多利亞女王統治時期也許可以,那時的情況沒這麼複雜。今天不行。」

  科耐爾沒有反應。「她是怎樣瞞過我們的?」耐德問。「這幾個星期准是一直忙於打電話邀請。」

  代辦先生面色陰鬱地點點頭,仍沒搭腔。

  「妙啊!」耐德繼續說。「她知道你不會答應,乾脆來個瞞天過海。你呢,得讓她的如意算盤落空。真有趣。」

  科耐爾不動聲色地瞅了他一會。「耐德,」他歎息道,「我真嫉妒你們這些軍方人士漠視政治現實的高超本領。難道你真沒注意到總統手下的那些政治掮客正在讓他自作自受?」他臉上掠過一絲鄙夷不屑的神情。「他已經使國家退回到赫伯特·胡佛以前的時代。只有富人歡迎他,窮人和他一手造成的新的赤貧階層根本不擁護。」

  他慢慢啜了口咖啡,接著又說:「他的政黨為此受到嚴重指責,於是,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樹立形象。耐德,7月4日距大選只有四個月。他們要利用7月4日重新樹立形象,所以它將是最富有英雄氣概的節日。兩星期前,總統辦公室向海外的每一位大使發出103號總統令。」

  「不要收起我們的旗幟,」總統下達命令,「昂首挺立,讓全世界知道我們美國人無所畏懼。阿門。」

  科耐爾放下咖啡杯。「其實,103號總統令只能得到口惠而實不至的回報。每位大使的演講都將充滿頗具陽剛之氣的豪言壯語。唯一能使聽眾動情的,也就僅此而已。我們的麻煩是,耐德,福爾默夫婦上任剛剛一個月,兩人都是抱負不凡的激進分子,或者說至少福爾默夫人是這樣。顯然她已連續打了一個月的邀請電話。她擬定的慶祝方案與總統令的精神實質十分吻合。我有心抵制她的計劃,怎奈勢孤力單:她只需亮出103號總統令,或者乾脆搬出總統作為靠山。」

  話音剛落,隨之而來的寂靜如此深沉,使二人恍若置身於一個深不可測、久遭遺棄、岌岌可危的礦井。「我覺得,」耐德說,「這裡面肯定還有文章。總統大概不至於愚蠢到熱衷於這種嘩眾取寵的政治噱頭的地步。」

  科耐爾似乎正在用心琢磨對方的言外之意,仿佛耐德已將一塊石頭扔進那個深不可測的礦井。他歎了口氣,終於說:「你說得很有道理,他們正在進行一樁秘密交易,需要一層花花綠綠的保護色加以掩飾。我們能找到答案,不用擔心。只是得等很長時問。」

  「你難道看不出來?」科耐爾問,他的聲音裡第一次攙雜了自己的真實情緒。「她和大使已經牢牢控制了我們。誰知道還有多少大使館面臨和我們相同的處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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