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危情使館 | 上頁 下頁


  「雜種!」耐德低聲罵道。他拼足氣力,縱身一躍。他喉嚨有點痛,汗珠從他臉上滾滾落下,前面崗亭亮起了黃燈。

  「雜種!」他大吼一聲,張開雙手,朝米諾車撲去,只覺得自己的手指牢牢攥緊車門把手,此時他已完全喪失了自我防禦的能力。車子顛簸著向前駛去。

  他使勁轉過身,拼命拉開車門,歪歪斜斜地倒向前方。就在落地之際,他用力把車門頂得更開了。膝蓋重重地撞上人行道的水泥路面。他咬緊牙關,準備忍住車輪軋過雙腿引起的劇痛。這車只要再行駛幾碼,准會將他的兩條腿絞成肉醬。

  幸好米諾車戛然而止。耐德想起他剛才將車門往裡推了一半,死死別住駕駛座,可真正讓車停住的卻是那輛棕色菲埃斯特。莫·夏蒙搶在米諾前面,迫使它停駛。耐德的身影奇跡般地一躍而起,出現在他眼前。

  「你他媽找死啊?——」米諾車司機大聲呵斥。

  耐德右手一揚,晃得對方一陣目眩。接著,他將拇指和食指併攏,朝司機肚臍上方分佈著迷走神經的穴位用力一摁,這個可憐的人頓時氣喘吁吁,面如死灰,動彈不得。

  耐德搖搖晃晃地支起身子,踱著腿,朝那個倒在地上的人走去。已經有人脫下一件夾克衫,枕在他血流如注的腦後。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遠遠地朝聚成一堆的人群跑來。

  耐德一瘸一拐地走近菲埃斯特,招呼夏蒙和他一起上車。

  「快開!」

  「你沒事吧,耐德?」

  「快開!」

  位於格羅夫納廣場上的辦公樓,連同那尊寬達35英尺的金鷹雕塑,似乎與周圍建築物的高度頗為協調。其實這是一個錯覺。過往行人只能看到五層樓和一個梯級形屋頂平臺,殊不知另有三層樓深深地埋入倫敦的沖積土層。

  在其中的一個地下室裡,耐德·弗蘭契匆匆洗了個澡,擦乾身子,往擦破的膝頭塗了些防腐藥膏,忙不迭地換上乾淨的便服。他剛剛走進上面的樓廳,就被一個英國小夥子攔住了。這些生氣勃勃的小夥子,平時在這裡跑腿,當聽差和傳令兵。

  「弗蘭契上校,長官,」小夥子喘著氣說道,「科耐爾先生讓您馬上去他的辦公室。」

  「告訴他,我穿好衣服就到。」

  「立刻,長官。」

  耐德想到這座大樓裡的800名工作人員中,美國人還不到一半,心中不禁隱隱生出幾分不快。其他差不多全是英國人,他們通過忠誠審查獲准參與的秘密工作,只是些最單調刻板的雜務。每當需要招募新手時,他們將候選者的履歷姓名一份報英國保安局審批,另一份送交美國中央情報局倫敦工作站,很快就能得到審查結論。在耐德看來,這本身說明,這種貌似煩瑣的程序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了。

  耐德一邊扣上襯衣紐扣,系上領帶,一邊心裡嘀咕,天知道經過聯邦調查局審查的美國人到底比他們可靠多少。這年頭對情報人員的忠誠審查到底管什麼用?絕不比你腦袋瓜裡那些個傻乎乎的不祥的預感強多少。

  生活,呃……呃,全憑運氣。你剛剛還在慢跑健身,眨眼間卻被汽車軋得血肉模糊,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他仔細打量著自己的深藍色眼睛。他玩了一生的遊戲,從簡單的撲克牌賭賽到在充滿故意的邊境地區指揮特工行動。耐德知道,歲月賦予他一雙永遠冷漠無神的眼睛。對他的忠誠審查報告這樣鑒定:眼睛,與常人無異,天青石色。

  簡曾經用過這個詞。不是深藍色:天青石色。

  耐德仔細地打好領結。你和羅伊斯·科耐爾這樣服飾考究的人打交道,就得留神莫讓略微歪斜的領帶分散他的注意力。耐德沖上一層樓梯,羅伊斯的辦公室遠在五層樓上,不過自己剛剛制服了一個壞蛋,又滿懷愛國熱情,理應精力充沛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耐德!」科耐爾指了指寬大的咖啡桌旁的一張軟墊扶手椅,他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目光炯炯地瞅著自己手下的這位防務處副處長。

  「把你知道的所有關於大使妻子福爾默夫人的情況都告訴我。」

  弗蘭契打量著眼前的這位長者,起初還有幾分矜持,接著就流露出一副欣賞一件精美設計的專注神情。羅伊斯·科耐爾是一個完人。這不僅僅因為:他雖由一個行為放蕩的女人所生,卻出落成一個相貌堂堂的美男子,那一頭濃密的白髮是他50年滄桑歲月的唯一見證;也不僅僅因為他是國務院任命的最出色的外交代辦,建立了一份標明他在30年的外交生涯中不斷穩步進取的履歷。說他是個完人,主要因為他的外表體現了此人內在的優秀氣質:堅毅,少語,博學,出言不俗,風度翩翩,服飾考究,這樣的人能向你推銷大到人壽保險小到口香糖的所有商品。

  「蘇姍·潘多娜·摩根,」耐德開始了他的敘述,「大約於二次大戰的最後一年出生於密西西比州比洛克西鎮,父母親是康斯薇洛和蒙哥馬利·摩根夫婦。畢業于赫克爾頓小姐創辦的女子學校,受雇於《坦帕日報》,撰寫婦女問題和其他一般話題的特寫報道。後又畢業於奧蘭多市斯普魯爾大學,獲文科學士,此後繼續深造,獲該校政治學碩士。您為什麼不讓卡爾·福萊特提供她的背景材料呢?這一攤歸他管,不歸我管。這個摩根家族頗有社會影響,不過沒錢。我估計報紙會付……」

  科耐爾不耐煩地做了個手勢。「你得談實質問題。」

  「實質問題?如果她對大使說,」耐德模仿海灣地區土音濃重的拖腔,「『親愛的,您幹嗎不在那只白澡盆裡一直泡到5點,免得把血滴到地毯上,』可憐的老伯德就會悄沒聲兒地乖乖鑽進浴缸。」

  科耐爾隱隱含怒的眼神是一個值得玩味的信號,他含而不露,只是略示不悅。耐特一聲不吭地坐著久久欣賞他的表情。他喜歡看別人這樣恰到好處地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從羅伊斯身上,他能欣賞到一個老派職業演員的精湛表演。

  科耐爾的秘書端著兩杯咖啡走進辦公室,放在桌上,問道:「弗立契上校,這樣行嗎?」

  耐德朝她笑了笑:「我在家裡沒喝成咖啡。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沒關係。」羅伊斯從旁代她回答。女秘書走向那只表面漆成木紋,只能放幾隻瓶子的小冰箱。耐德看著她倒出兩小杯桔子汁,轉身離開房問。

  耐德聽見冰箱門輕輕關上。他明明知道冰箱門已經關嚴實了,還是忍不住伸出腳,用平跟皮鞋輕輕抵住門。這樣做弄疼了他的膝蓋。科耐爾可能肚裡有話,只是隱忍著沒說出口,他俯身盯著面前的桔子汁,不經意地凝眉蹙額,臉上頓時現出一副妙不可言、宛如刻刀雕出的凝重表情,將他那張端莊勻稱的面龐襯托得越發帥氣。

  「這位福爾默女士的身世有沒有什麼污點?」科耐爾漫不經心的問話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語氣。「在請願書上簽過名?參加過募捐活動?有沒有可疑的朋友和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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