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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這雜種可以坐出租車來,布裡斯發現自己在想。他可以走過草坪。用不著盛大的、聚光燈照射的入場式。

  布裡斯笑了,控制不住地笑了。這是他第一次和傳奇人物艾裡希·洛恩見面,儘管風頭不如他,他卻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人。

  他現在認為,不管有沒有救護車,他的回來都是非常有戲劇性的。艾裡希·洛恩回到人間(顯然是為了馬吉特的生日)必然是非常壯觀的場面。

  在蘇黎世,他們確實在他身上做了不少的工作。可能現在馬吉特用不著再苦苦地想他了。他的腿正在接合。他的臉看上去很好,減了一些舊的V字,添了一些新的,當然,這樣的一個登臺亮相應該做作。

  還有馬吉特!幾乎歇斯底里,布裡斯從來沒見過她這副樣子,又哭又笑,吻艾裡希的手,把他不是一次而是四次介紹給布裡斯。

  「馬特,這是——哦,但是你——」

  然後就是嘰裡呱拉的瑞士德語,那幫人,像老同學一樣,圍在輪椅旁,又笑又叫又——

  這個時刻只有尷尬。

  近乎歇斯底里的馬吉特糊裡糊塗地把艾裡希介紹給了很多他已經認識了許多年的人,招來善意的大笑。然後,她把他介紹給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伍茲·帕爾莫。

  帕爾莫用可能是最自然不過的禮節轉身把艾裡希介紹給了米歇爾。長長的沉默。現在回頭想想,布裡斯發現很難相信帕爾莫居然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

  整個草坪上的客人都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可能這就是他們圍在周圍想目睹的面對面的較量。明天早上,巴塞爾會沸沸揚揚。

  過了一會兒,艾裡希伸出手,米歇爾接住了。「很榮幸,夫人。」他小聲說道。他們握了一下手,不過她沒有放開他的手。

  她朝輪椅俯下身子,寬闊的臉龐在搖曳的燭光中非常的平靜。她翻起他的手掌盯著。

  「難看的傷疤。新的?」

  「斷了幾條神經,他們告訴我。」艾裡希回答道。

  「正好橫貫生命線。」

  她的聲音很低。她提起另一隻手,用食指觸到那條傷疤,慢慢地撫摸著。

  艾裡希點了點頭。「但是那條線以前就有一個不祥的斷口。記得嗎?」

  他們靜靜地看著對方。然後她說道:「早死。死於橫禍。」

  她的聲音近乎耳語。然後她燦爛地對艾裡希露出一個足有一千瓦的米歇爾式笑容,並且聲音更大更動情地說道:「你不必再為此擔心了,嗯?」

  他有很長時間沒有回答。當他回答的時候非常嚴肅,沒有笑臉。「是的。」他說。「我完全是一個新的人了,看起來。」

  布裡斯站在河上的碼頭。他可以看見萊因河對岸一輛孤獨的汽車的燈光。車頭燈沿著與河平行的公路緩慢地移動著。他真想坐在那輛車裡,他想一個人,離開他陷入的這個突然複雜起來的三角關係。

  浪子回頭了。但不是回到他的家。他比以往更討厭那個家了。他回到了自己真正的愛。整個巴塞爾這幾天別的不會議論。總的來說,整個已塞爾都會首肯。而且,很快,整個巴塞爾就會記起那個插足者,那個美國人。然後呢?布裡斯對著夜空和河水皺起了眉頭。

  「馬特?」

  他看見馬吉特穿過黑乎乎的草坪向他走來。蠟燭一個一個地都已經熄滅了。只有幾個還在搖曳著。她對他笑著說:「我們被拋在這兒了,所有的人都走了。」

  「是的。我叫你的人都回去歇著了。」

  「好。」

  「請來的樂師們也給了小費。」

  「謝謝。」

  她抱著他的胳膊,頂著河水的寒氣。「你想得真周到。我沒多大用。」

  「嗯。」

  她對自己點了點頭。「你不高興了,是吧?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馬特。他還沒有痊癒,今晚跑出來簡直是瘋了。為了我的生日他從蘇黎世跑出來。而且他也不想回去。」

  「嗯。」

  「謝謝你幫我。非常感謝你幫我應付那些工作人員。不過,這對你不難。他們已經是布裡斯隊的人了。」她轉過身來,從他的肩頭看著城堡,那巨大的黑乎乎的一塊,比夜還黑。

  「我的書房裡有燈。」她說道。「晚上早一點的時候艾爾菲在上面。她現在已經走了。」

  一股淡淡的香氣,不討厭,混合著河水和花園的氣息,襲向他們。「你是不是非常依賴她?」布裡斯問道。

  「艾爾菲?怎麼了?」

  見他沒有回答,她便把胳膊摟在他的腰上。萊因河對岸,那輛行駛著的汽車的車頭燈已經不見了。布裡斯莫名其妙地覺得他最後一次逃跑的機會消失了。

  「你已經發現艾爾菲和伊瑟林的事了?」馬吉特這時問道。

  「你也發現了?」

  「不。她來跟我坦白的。」馬吉特歎了一口氣。「她希望我把她解雇了,可我不這麼看。」

  「她的確背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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