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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現在施蒂利的主管們開始在他們之間嘀咕起來。迪耶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布裡斯抬起雙手,並且高興地發現這裡的人都很清楚這個手勢的意思,不說話了。「諸位先生中間有沒有公司法律顧問?我們需要一份雙方都可以簽字的簡單協議書。」

  當迪耶特移動的時候,好像是中了邪。他的眼睛幾乎全閉起來了。他突然繞過他的桌子,閉著眼睛,跌跌撞撞,伸著手,嘴角嘶嘶地吐著口涎。

  他撲向布裡斯,屠夫般的手伸著。他開始撓自己的喉嚨,抓著,往下滑去。布裡斯向側面一轉身,抱住施蒂利的屁股,把他朝地板上扔去。兩個主管上來抓住他,把他拉了起來。

  施蒂利的臉紫紅。他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想說點什麼,但是話又沖不出堵塞的喉嚨。

  這沒什麼,布裡斯陰鬱地想著。他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那兩個人把迪那特按在椅子上坐下。布裡斯看著他們把他的領口拉開。這至於讓人中風嗎?不許輸先生?迪那特在他自己人的拘束下撲打著。布裡斯為自己感到羞愧。誰也沒有權力讓別人這樣。

  布裡斯把目光轉向沃爾特,倒不是因為他對那張蒼白、破裂的臉感興趣,而是因為他羞于看白鼠的父親。

  沃爾特的主意,竊聽馬吉特?抑或是鼠父的主意?

  「哦,對了,還有點兒別的事。」布裡斯說道。

  迪耶特·施蒂利的眼睛翻了起來。一個抱著他的人抬起頭來。「布裡斯先生,」他用悲哀的語調說道,「夠了。」

  布裡斯看著那個老人。他的確很會演戲,但是他臉上那一下子濃起來的顏色不會是化妝來的。可能現在還不是提竊聽馬吉特的問題的時候。再來一件事,迪耶特可能就會憋死的。

  「還有一件事。」他對那個肯求他的人說。「但是可以等到明天。」

  那個人點了點頭。「謝謝你。」當迪耶特·施蒂利咕噥出一些聽不清楚的話時,他皺起了眉頭。

  施蒂利的手在空中顫抖著,一隻粗指先指指布裡斯,然後指著他手下的兩個正在不出聲地在一本拍紙簿上起草協議的人。話從他嘴裡嘟嚕出來,那個護理他的官員抬起頭來看著布裡斯。

  「今天簽定的任何東西都是在強迫的條件下簽定的,在法庭上不具備法律效力。」他用一種不大肯定的語調說道,好像是在探查一塊軟地方似的。

  布裡斯點了點頭。他想知道瑞士法律到底是怎麼說的。這個地方非常地古老,連人身保護令都沒有。人們可以在監獄中被關上幾個月還沒有被指控任何罪行。

  「你們誰有膽量把它送到法庭上去?」他問道,眼睛盯著那個年紀大的律師的臉。「不管合法不合法,這個協定都要遵守,因為你們不會起訴廢除這個協定,並且把整件事都揭露出來,是不是?而且只要你們遵守協定,我就守口如瓶。」

  老律師側著身子走到迪耶特·施蒂利身旁。喉音很重的瑞士德語戛然響起又戛然止住,「是!」律師在吸氣的時候說道,好像要把這份協議吞下去一樣。他看著布裡斯。「這是脅迫,但是我們不會起訴。所以。」他回到桌前,在那本很長的黃色大裁紙上寫完了協議。

  布裡斯和其他的人都看著他,只有迪耶特閉著眼睛。律師的鋼筆擦在紙上的聲音起起落落,每一筆劃都在這死寂的屋子裡聽得清清楚楚。老律師突然抬起頭來。「這只是一年期的承諾,布裡斯先生。我們不能把我們公司的餘生拿來找UBCO要錢。」

  布裡斯的鼻子皺了起來。他一屁股坐在迪耶特·施蒂利寫字臺的桌沿和那本大裁紙簿邊上。「一年?」他想了一下。「三年,我們成交。我也不貪。」

  四點的時候雨停了,好像天上的某個奧林匹亞水龍頭被關上了一樣。下午的陽光猛烈地傾瀉在巴塞爾城上,幾分鐘內水窪的邊緣就被蒸幹了。

  四點半時,當馬修·布裡斯步行回到德萊凱尼根時,侍者們已經把雨篷搖了回去。他坐在一張有陽光的角桌邊,就是那張通常留給迪耶特·施蒂利吃午餐的那張桌子。領班來了,鞠著躬。

  「老樣子,布裡斯先生?」

  「兩個人。」

  那人謙卑地退了下去。布裡斯看著在陽光下煙煙發光的河水。然後他的注意力被停在艾裡希房前的那輛橘黃色L-2瑪格納吸引住了。他笑了,這是馬吉特的信號,告訴他她會來喝一杯的。

  布裡斯的笑容繃緊了,然後沒了。他還是無法放鬆。可能馬吉特來的時候可以幫他。在虎穴裡呆兩個小時可不是鬧著玩的,尤其這整件事他多多少少是臨場發揮。布裡斯知道,如果他預先仔細準備過的話,肯定沒有那份果敢把它恰如其分地完成。

  布裡斯鼓起腮幫子,讓氣漏出去。侍者拿來一個小玻璃罐,裡面的冰塊和伏特加發出叮噹的聲音。他在玻璃罐的邊上放了兩隻冰過的雞尾酒杯,還有一隻小瓷罐,大小跟有時在美國用來供單客使用的大餅糖漿罐差不多。「苦艾酒,布裡斯先生。」

  「棒極了。」布裡斯沖他笑笑,再一次想放鬆一下。

  他媽的怎麼了,他想,事我已經辦完了。深入虎穴,敲詐那些江洋大盜,讓他們把UBCO巴塞爾分行從一個小侏儒抬到一個大錢商。這不就是帕爾莫要求的嗎?迪耶特·施蒂利大筆一揮,UBCO巴塞爾就達到了臨界質量,而那個老魔頭還不知道他受了什麼打擊。

  「……你知道我們永遠也無法向我們的股——」

  「忘了股東吧。最好誰去發電傳,把那倒黴的小計算器每一個都要回來。」

  布裡斯一下子咧開大嘴笑了。萊因河對岸,那輛小跑車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聲音,都傳過了河這邊。車向前沖了幾英尺,然後吱的一聲尖響停了下來,聲音飛過了寬寬的河面。當它疾駛在下萊因路上的時候,又來了一次發動——停——尖響。

  馬吉特應該善待這輛車,布裡斯心裡想。他得跟她提一提。好笑,他保護那個未婚夫的車。可笑的關係。歐洲。

  橘黃色的車箭一樣地向前沖去,加速時排擋發出刺耳的嗚嗚聲。然後,突然馬吉特拐了一個很刁的U形彎,前輪向左一轉,車身一側騰空。

  現在車又加速了,像一隻巨大的蚊子發出嗡嗡的聲音朝相反的方向轟鳴而去,閃過艾裡希的房子,尖叫著爬上一座坡,突然瘋狂地轉上中萊因橋。橋上現在擠滿了快到黃昏時的車流。

  布裡斯跳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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