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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他從來沒見過馬吉特這麼瘋狂地開車。車在電車軌道上搖搖晃晃。

  它猛地一拐避開了一個女人,側著彈上了人行道,驚得半打行人四散奔逃,找躲的地方。

  布裡斯跑向了欄杆。在橋上,瑪格納正在提速,排擋發出震耳欲聾的攪動聲。引擎的轟響到處都聽得見。

  喇叭響了。一個女人尖叫著。布裡斯看見一輛長長的綠色雙層電車正從河的這邊飛快地向橋上駛去。

  電車的鈴鐺響了。橘黃色的車又沿著人行道向前沖了幾英尺,右邊的輪子架在道坎上。然後它艱難地轉向左邊,好像開車的人非常用力地一下子把方向盤扭了過來。

  「馬吉特!」

  這輛低底盤的瑪格納以每小時大約五十英里的速度一頭撞在電車那尖尖的鼻子上。

  布裡斯的耳朵裡充滿了鋼鐵破裂的聲音。車的擋風玻璃和帆布頂相接的地方有什麼東西飛了出來。

  爆炸的中心火星像雨點一樣落了下來。在煙霧騰騰的撞車處,大團大團的白色電火花向上噴著。

  布裡斯跑了起來。他沖過旅館的門廳,往左一旋,飛快地跑過街角上了橋。遠處警笛在鳴鳴地叫著。

  警察喊著,讓大家後退。一輛急救卡車停了下來。布裡斯恐懼地看著那具屍體。

  渾身都是鮮紅的血。擋風玻璃或者帆布把身上割得一條一條的,撞車時又被拋了出來。布裡斯跪了下來,伸出手去。

  有人在嚷嚷著有電。有聲音叫了起來,提醒人們後退。火星從撞車處噴了出來。這時布裡斯感到膝下的地面在震動。

  一陣呼嘯聲灌入他的耳朵。他眯著眼睛頂著熱浪,看見一團紅黃色的火球從撞毀的瑪格納裡面爆了出來。

  油煙在人行道上翻滾著。警笛時起時落。布裡斯伸出手,把那具血淋淋的屍體翻了過來。

  「艾裡希!」

  他的目光跳了起來。馬吉特正向他跑來。這不是馬吉特的屍體。她張著嘴,眼睛瞪著。這是艾裡希的屍體。

  她在布裡斯身邊跪了了來。遠處一個女人語無倫次地叫著。布裡斯咬著牙忽著那尖尖的刺耳的聲音。

  一個實習醫生把一隻聽診器塞進屍體的下面。馬吉特的手伸出去摸著一片白色的襯衣布,上面有淡淡的黃格子。

  實習醫生聽了聽,把聽診器換了個地方,又聽了聽。火星從燃燒的瑪格納殘骸中嘩嘩地噴著。瑪格納那長長的發動機罩撞在了電車細細的鼻子上,被撞扁了,像個爛鼻子一樣。

  有人在叫著關掉電源。那個女人還在拼命地尖叫著什麼。

  「他——」馬吉特的聲音哽噎住了。

  實習醫生朝一個勤雜工一擺手。兩個人輕輕地把艾裡希翻到一副擔架上。「他還活著嗎?」馬吉特懇求道。

  布裡斯看見實習醫生的目光突然轉到發出尖叫的那個女人的方向。然後他開始向燃燒著的汽車殘骸跑去。

  「這個人。」馬吉特對勤雜工說。她手指著艾裡希。

  「噓。」勤雜工舉起一隻手。「她說——」他停下來聽著那尖叫聲。「她說有個人。」

  「這兒的這個人。」馬吉特固執地說。

  「還有一個人,」勤雜工說,「在車裡。」

  第六部

  在瑞士這個國家,很少有什麼事情開始,卻有很多事情結束。

  ——斯各特·菲茲傑拉德

  第五十六章

  「馬吉特小姐在天氣上總是非常幸運。」烏希用她最正式的語氣說道。「今天晚上你幾乎可以認為是仲夏了。」

  「在河上。」邦特用同樣審慎而凝重的語氣說道。「四月的晚上通常是很涼的。但是今夜,謝天謝地。」

  他站在施蒂利城堡裡那間巨大的廚房裡,附近是那些包辦酒席的工作人員在忙碌。他凝視著窗外灌木叢外邊的那片緩緩的草坡,一直通向下面的河。他的身後,博多正看著客人們在新草上散步。

  「在午夜茶點之前,」他喃喃地說,「我們還有時間。」他捅了捅邦特。「馬克西爾坐在餐具室裡等著打雅士牌。」

  三個人在博多從酒窖裡搬來的一張桌子邊坐下。這張桌子一般是用來開酒和潷酒的。桌上的酒痕已經被擦掉了,現在是一張不錯的備用桌子。馬克西爾拿出一副普通的牌,把它抽成一副雅士牌。

  他把六和尖子之間所有的牌抽出來放在一邊,重新洗了一道剩下的牌,一次發三張,直到每人手上有九張牌。然後他翻起第二十八張牌,梅花王后,這就是主花。他把剩下的牌放在一邊。博多輕輕地哼了一聲,拿掉手裡的六張梅花換那張王后。

  「有意思,」邦特一邊理著手裡的牌,一邊默默地說。「用王后玩雅士牌。」

  從房子一直通向萊因河水邊的那片巨大的草坪的一側矗立著那座涼亭。是盧卡斯·施蒂利在還沒有成為真正的隱士之前把一個隻夠四個人開晚會的法國式小角亭的結構擴大成現在這個涼亭,一個寬敞的八角亭,細長的愛奧尼亞式的柱子撐著銅殼穹頂。

  現在這個涼亭大到不僅容得下七個人的樂隊,而且還可以擺得下一張吧台,供侍者在託盤上裝滿東西之後在客人中巡遊。承辦酒席的人員已經支起了一張長桌,上面鋪著閃閃發光的織花臺布,午夜自助餐就擺在這裡。

  樂隊奏完了《維也納圓舞曲》。指揮發現,儘管有許多老人喜歡華爾茲,但是他們還沒有下到舞池跳舞。他對短號手和鼓手小聲說了點什麼。一會兒樂隊轉為演奏溫和的披頭士老歌聯奏。指揮希望借此能把年輕人引到舞池中來。

  舞池本身沒有費多少力氣修整,就置在光滑的械樹板上,木板被拴在一起,底下墊著塑料布隔開濕草。園丁頭,也就是馬克西爾的老闆,曾抗議說草太嫩,不能這樣對待。它們剛剛吐出黃綠色的嫩葉。

  他的抗議被馬吉特小姐駁回了。這是一次重要的社交活動,應該跳舞,而且應該在戶外跳。

  樂隊指揮看見一對中年人開始穩重地跳起了狐步舞。沒有人加入進來。

  在涼亭那頭,施帖克林夫婦先對樂隊皺起了眉頭,又對那對中年人皺起了眉頭。他們轉向格裡特利夫婦和施唐普弗夫婦,他們都是七十來歲的人。華爾茲很好嘛。這會兒樂隊奏出的亂七八糟的噪音是些什麼東西?

  施唐普弗夫人哼了一下鼻子。「沒有幾個年輕的單身漢就是不一樣。有了他們就不同了。艾裡希。洛恩以前常請我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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