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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閉嘴!」謝爾特把38的槍口頂在了柯蒂斯的腰上。「你吵醒了這層樓裡的人,你就先死。」

  費城人,柯蒂斯想。或者也許是巴爾的摩人。這個猴子是帕爾莫昨天解雇的那個銀行經理,一個叫什麼,哦,謝爾特的爬蟲。「我錢包裡的錢不多,」他接著和氣地說,「不到兩百法郎,都給你。」

  謝爾特做了個怪相,然後嘟囔道:「你得睡上一會兒了。」

  柯蒂斯又往後退了一步,背脊靠到了電梯門的門框上。他開始把手伸向背後去掏後面的口袋。「兩百法郎,這是莫瓦多表,也給你,如果——」

  「把手舉起來,媽的。」

  柯蒂斯被身體擋住的手指剛好觸到服務電梯的按鈕。他按下按鈕,然後迅速把手又舉過頭頂。「好,」他說,「好,好。」

  「轉過身去。」

  「好。」柯蒂斯轉身背對著謝爾特。他希望這個人知道該怎樣幹淨利落用槍托把人砸昏。否則他的後腦勺就會跟狗啃了一樣。

  有好一會兒,他們誰都沒出聲。他可以聽見謝爾特沉重的喘息聲。這時他們倆都聽到電梯井中電梯爬升的聲音。「嘿,」柯蒂斯說,「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他腳跟一轉,手臂舉過頭頂,然後將手腕猛地砸向謝爾特伸直了的手臂上。謝爾特那時正在把槍倒過來抓著槍管。

  沉重的施蒂利弗左輪手槍掉在了混凝土的地板上。就在這一刹那,服務電梯的門咣的一聲打開了。柯蒂斯把槍踢進電梯。

  他轉身抓住謝爾特的胳膊反剪起來。而謝爾特卻像一個橄欖球手似的從他身邊鑽了過去,手臂伸直,頭朝前跌進電梯。他手指抓住槍,在電梯一棱一棱的鐵地板上一滾,滾成蜷縮的姿勢。他的手指擦破了皮,當他將38對準柯蒂斯仔細瞄準時,食指的第一個關節上滲出了一滴血。

  電梯門砰地關上了。

  柯蒂斯向側面一躍,跳出後廳電梯間,跑進走廊,進了樓梯間的門。他停了一下,聽了聽。他可以聽見電梯下降時發出的嗚嗚聲,雖然弱,但是很清晰。他一步兩道臺階往下沖去,心裡想知道謝爾特會在哪層樓停。

  柯蒂斯跑得頭暈目眩,腳底打滑。他抓住樓梯扶手,還是不小心從多出來的一檔臺階上滑下來。他總算到了主層,沖過接待台來到大廳。他掃視了一眼大廳,然後跑到街上。

  在街區的那一頭,有一輛米黃色大眾車,一半停在馬路上,有兩個輪子在人行道上。謝爾特已經打開車門,正在發動引擎。

  柯蒂斯跑了過去。小車已經開了起來。謝爾特把車轉了一個很刁的弧線,開始掉頭。他已經把駕駛座旁邊的車窗搖了下來,停了一下,將施蒂利弗38水平地瞄準了柯蒂斯。

  狹窄的街道上回蕩著轟鳴的槍聲和劈啪的回音。柯蒂斯倒在地上。他左臂上像被烙鐵烙過似地燒痛。他看著大眾車消失在脫頓唐茲街的方向。

  這些長管槍真他媽的准,他模模糊糊地想著,然後就暈過去了。

  在這個鐘點上,脫頓唐茲街角上的勃格醫院急診室裡根本沒有其他的病人。事實上,當柯蒂斯坐在那裡回答一個睡眼惺忪的警官的提問時,他覺得這可能是幾個月以來急診室第一次使用。在巴塞爾沒有急診。

  他已經第三次說完事情的經過了。那個警官似乎對整個事件的經過並不滿意,但是因為柯蒂斯每次跟他說的都一模一樣,他只好啪地把筆記本合上,客氣地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

  「你沒錯吧?」他用不大肯定的英語問道。

  「我沒事。」柯蒂斯笑著為他更正道。

  「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回旅館?」

  柯蒂斯想了一下。他是從飛機場直接來德萊凱尼根的,還沒來得及在河對岸他訂了房間的那家旅館裡登記。據他所知,他是唯一一個看見布裡斯和施蒂利小姐在那天晚上六點鐘偷偷地上了樓的人。一個小時之後,柯蒂斯看見了謝爾特,於是整個晚上都在等謝爾特動手。

  「是萊因河畔克拉夫特旅館,」柯蒂斯說,「我可以很容易地走著去。」

  「好吧。」警官站了起來。「你很走運,柯蒂斯先生。」

  「你是說我?」

  「我是說你。」

  他看著警官走了。他說的沒錯。柯蒂斯的確有福氣。多虧了施蒂利弗的長槍管,38的子彈一直沿著穩定的彈道旋轉,沒有亂動,所以幹淨利落地穿過了他左臂的肌肉,只留下了一道不到一英寸深的血肉模糊的彈溝。實習醫生燒好傷口,用四針蝶形針把傷口縫上,然後把一切都徹底地包紮起來,就像埃及的高級祭司把去世的國王製成木乃伊,放到太陽船上,送他上最後的旅途。

  柯蒂斯慢慢地走著,想著,沿著布魯門雷因回德萊凱尼根。現在是淩晨兩點。他剛才給警察編的故事是,他看見一個人溜出旅館的地下室,樣子鬼鬼祟祟的,他,柯蒂斯,正好路過,便在那個人上那輛米黃色大眾車時招呼了他一聲。那個人朝模範市民柯蒂斯開了一槍。僅此而已。

  不提UBCO和布裡斯很容易,柯蒂斯想著,在德萊凱尼根旅館的門口停住腳步。但是謝爾特後半夜會不會也不去想UBCO和布裡斯了呢?他是就此收手,還是會再回來?不大可能回來。

  柯蒂斯左臂的疼痛讓他的臉都縮緊了。他沿著街走到橋邊,慢慢地,為了保存體力,散著步過了萊因河橋,朝小巴塞爾走去。克拉夫特旅館是一個熱鬧的小地方,臨著河。在橋上走到一半時柯蒂斯停了一下,他可以看見克拉夫特旅館的戶外花園餐廳,現在已經關門了,椅子都斜靠在桌邊。過一會兒,如果他們給他留了房間的話,他就可以在樓上的一間屋子裡美美地睡上一覺了。

  他轉身看著布裡斯套房在頂樓一角上的窗子。真他媽的蠢,把她帶上樓去。如果布裡斯就是這麼控制他的感情的話,他在這個位置上再幹二十四小時就得被帕爾莫解雇了。

  如果他盡職盡責的話,柯蒂斯對自己說,他應該給布裡斯打電話,讓他儘快把她從房間里弄出去。但是他畢竟不想攪了這對情人年輕的夢,而且他有一種感覺,如果他攪了這幽會,他的老闆帕爾莫也不會感激他的。布裡斯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的,這個大笨蛋。

  笨雖笨,他卻像頭倔驢似的不要人幫他。如果他不是今天早上往法蘭克福給柯蒂斯打電話,他就很可能面對拿著手槍的謝爾特和逆來順受的馬吉特·施蒂利而陷入一團糟的境地。八成是這樣。

  柯蒂斯靠在橋欄杆上休息了一會兒。似乎可以肯定是謝爾特在布裡斯的啤酒裡面下了麻醉藥,並且搜查了他的行李。很明顯這個王八蛋沒有找到足夠的情報讓迪耶特·施蒂利滿意。這你不能不服帕爾莫,他坐在魯加諾,編著他的蜘蛛網。如果他想讓一個行動保密的話,那可是滴水不漏。

  柯蒂斯又感到傷臂的疼痛了。實習醫生說不準,可能一個星期就可以打開繃帶,換上小繃帶?也可能是幾天?柯蒂斯走下了橋。

  一輛電車無聲無息地從他後面開了過來,在他前面一拐,飛快地駛向小巴塞爾。柯蒂斯的目光跟著電車走了幾個街區,看見一輛車頂有旋轉藍燈的車突然橫穿街道,電車停了下來。

  柯蒂斯加快了腳步。他沿著格萊分街朝克拉拉廣場走去,那輛警車就悄沒聲地停在那裡。當他走到那裡時,看見兩輛車,頂燈還在轉著。兩輛車停成一個角度,在克拉拉格拉本街的一座大百貨公司外面形成個路障。百貨公司的窗子現在還黑著呢。

  他走到一百碼的距離時,看見了那輛米黃色大眾車整齊地停在馬路邊,兩道門都開著,警察蜂擁而上,閃光燈也閃了起來。柯蒂斯本能地走進一個門洞裡,可是來不及了。十五分鐘前給他錄口供的那個警官看見了他。他溜達著走了過來,身材高大,性情溫和,但絕對是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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