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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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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誰想去萬得爾比爾特大街靠近中央總站的耶魯俱樂部吃飯,只需乘電梯上到這幢年代久遠的方形建築頂層。諾厄·科恩坐在雅座酒吧裡,深知自己可以不帶任何證件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卻不能買一杯飲料佯作等人。 他不知道法靈頓·安斯巴徹·裡德要多久才會出現。他們最近的一次電話交談相當簡短,而且意思不甚明瞭。「老地方,」裡德只這麼說,「星期五」。 既然他們先前僅有的一次會晤是在這張長椅上,那就只能在此坐等了。科恩和其他老資格的聯邦警員一樣,已經習慣了等待。不過這不是問題之所在。這種等待之所以使他煩躁不安,是因為他偷偷利用了上班時間。沒有人授意他進行這次調查,頂頭上司薩格斯也並沒有禁止他對此事感興趣,只是說他得利用自己的時間和開銷。可科恩現在所利用的時間正是他的工作時間。 可是無論如何,科恩發現自己還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他知道此事來頭不小,裡奇蘭集團在利用一些敏感的下屬機構如金融財團作為情報的秘密來源,以此對付他的競爭對手。工業諜報層出不窮。這一方面的法律條文又往往互相矛盾,使聯邦調查局的職責很不明確,而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按照胡佛統治時形成的慣例,聯邦調查局從不涉足那些職責不明的領域。 長椅頂頭鐘上顯示的時間是剛過下午一點,科恩周圍那些與他年齡相仿、四十出頭的男人已喝完了第二杯。他們穿著精心裁制的西裝,戴著色調柔和的領帶,臉上散發出男士特有的派頭。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愛喝帶一片酸橙的蘇打水,但幾個稍稍上了年歲的人則喝馬提尼。在科恩對面的桌角處,坐著一位與眾不同的先生,更像個歐洲人,頭髮更長些,嘴上蓄著一溜30年代式樣的小鬍子。他接連不斷地抽了近一打的香煙,現在正在更換部支長長煙斗裡的透明內管。 科恩驚奇地發現那個人也是什麼飲料都沒要。他也許也像自己一樣是個客人,正在等待主人的到來。等待。這種情形才剛剛到第二個鐘頭,還不能說到了關鍵時刻。科恩蹺起牛仔般修長的腿,注意力集中在長椅以外很遠的地方,想像著冰雪覆蓋下的內華達山脈,狼在荒野遊蕩,嗡嗡的小蟲在撲閃著翅膀。 就在這時,他看見安迪·裡德從電梯裡走了出來。他在走過科恩身邊時略微點了個頭。科恩慢慢站起身來。他看上去是屋裡最高的一個人,雖然也許並不是這樣。他隨裡德走進男洗手間,心想為什麼這麼多私下的會面最後似乎都選在這樣一個最容易讓人偷聽到的地方。貼了瓷磚的牆壁和地面使聲音聽起來又洪亮又清晰。 在衛生間裡相連的小便池前,兩人默默等待著再次碰頭的機會。等到唯一外人剛走開,裡德便說,「這個地方不怎麼樣。」 「我們得找一個好一點的地方。你知道市區內裡奇蘭大廈旁的那個小公園嗎?」 「我不能在鬧市區讓人看見和你在一起。」 「你覺得地鐵怎麼樣?」裡德點點頭。「我在IRT東區第六十八街的站台上和你碰面。鬧市區一邊,兌換硬幣處附近。星期一早上怎麼樣?8點?」 裡德把褲子拉鍊拉上。「沒有比這個地方更糟的了。」他沒再多說一句話就離開了衛生間。科恩為謹慎起見隔了半分鐘才走出去,卻幾乎和那位拿著煙斗的歐洲先生撞了個滿懷。他們在門口兜了兩圈,客氣地相視而笑。科恩走回來,略停片刻,走向下樓的電梯。他進去後,那個歐洲先生也跟進去。他們互相禮貌地頷首致意,儼若一對老朋友。 第三十九章 對於三個因飛行而感到身體不適的美國人而言,這是個非常難受的夜晚。盧卡·塞爾托馬滿懷自信地昂首闊步。不過今晚,他消磨的時間實在太長了,一開始凱文就得倚著他的女伴——一個高個子的黑人模特兒,叫南姆巴,然後對著他兄弟的耳朵嘟噥道:「這簡直像是在打死一隻蒼蠅——」 「用一輛麥克卡車去打它,」凱裡幫他說完了那句話。他的女伴是一個南斯拉夫模特兒,叫安尼瑪或是恩尼瑪。兩個女伴都是不到二十歲的可愛姑娘,都不會說英語,但會一點點意大利語。南姆巴竭力解釋說南姆巴是個藝名,是模仿了她的祖國岡比亞這個名字。她真正的名字叫依科爾托,讀起來要發一個顫音。安尼瑪把她的名字寫了兩回,給每個兄弟都看一遍,以確保他們把開頭那個字的音發准。 盧卡的樣子就像自己所誇耀那麼帥,不高不瘦,但也不胖。他用英語湊合著解釋說大多數的科爾羅恩人長得都像他:寬寬的肩膀,粗粗的胳膊,健壯的大腿,力量不凡的男人,他們—— 在他們去瓦阿德爾-巴諾爾酒店附近的餐廳用晚餐時,盧卡停下腳步,在一輛白色「奔馳」小車前蹲了下來。他抓住保險杆,把小車抬離柏油路面有一英尺多。他這一招震住了在場的每個人,尤其是他介紹說是他同伴的那個人的漂亮妻子:她看上去一副興奮得快暈倒的樣子。 格裡·阿米齊餐館除了提供晚餐外,還找來一支小型拉丁風格的爵士樂隊,演奏的樂曲可以讓任何一個有能力支付這裡高昂費用的人進入舞池跳舞。餐廳被裝飾成了——或者本來就是——古羅馬的一個地下墓穴,有盛著骨頭和頭顱的壁龕,有被赤身裸體的女奴隸主鞭笞的赤身裸體的奴隸的雕塑。其他裝潢則充滿最前衛的意大利劇院的現代情調,有鹵素燈,冰銅制的黑色座椅,以及鋁框鑲起來的圖畫,這些畫只需一個被麻醉的病人即可完成。 10點鐘,盧卡領著他的朋友們走進餐館,經理連忙奔過來,將手裡的移動電話遞給盧卡:「塞爾托馬先生,巴勒莫來的電話。還有一份傳真。」 盧卡那雙因吸食可卡因而變得銳利無比的大眼在四周燈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他接過了電話。「是誰?」他說道,「啊!」他的笑容陡然消失,臉色可怕地陰沉下來。 「你看見誰了,莫羅?」他轉過身去,壓低了嗓音。他的同伴——大家只知道他叫堂潘克拉奇奧,意識到突然加劇的緊張氣氛,趕緊把他們帶到一張橢圓形大桌子邊,桌面在鹵素燈的照射下發出慘白的光暈。 斯蒂菲根據自己平時偶然瀏覽的通俗雜誌,認出幾個已經就坐並受到尊崇的客人。他們和觀眾一樣年輕,不是和流行音樂就是和電視業有關,不過還是能時而看見上了年紀的企業家的灰白或光禿禿的粉色腦袋夾雜在各式各樣的髮型之中,這是男女髮型薈萃交融的地方。 「先來杯香擯,然後是你們最好的福爾加托爾。怎麼樣,女士?」唐潘克拉奇奧問斯蒂菲。「他們說你們1990年的產品棒極了。」 「聽起來不錯,」斯蒂菲承認道。她喜歡聽這個唐潘克拉奇奧說話,他像個青蛙似的,想立刻把她推至一個大腕酒商的知名地位。她坐在唐潘克拉奇奧妻子的身邊,這位女士有一頭又長又黑的頭髮,長髮糾纏在一起,那樣子就像一個離開自動洗車處後完全壞掉的什麼東西。 「力氣可真大,」她對此仍饒有興趣。「我有一次看見他抬起一輛卡車。真的!」斯蒂菲由此感覺到此人可能已經或還沒有嫁給唐潘克拉奇奧,但可以很確切地被看作是唐盧卡的情婦。斯蒂菲另一邊的空位顯然是留給那位大力士的。此時他正慢慢朝這裡走來,而即使現在,他的表情也顯出與那個叫莫羅的人的談話好像已經將他的內心永遠損害了。 西西里人感情易變,這對斯蒂菲算不上什麼新鮮事。她看著盧卡稍停了一下,想控制一下他的憤懣——也許是恐懼——然後鬆開因害怕而緊鎖的眉頭,露出燦爛的笑靨。那個莫羅——不管他的名字會帶來什麼災難——所帶來的影響已經被巧妙地掩藏起來了,盧卡拿出一張紙。 「他們把傳真發到這裡來了,」他帶著裝出來的傲氣說道,這使斯蒂菲忍俊不禁。「新澤西的庫金髮的。垃圾生意,不是嗎?」他把那張紙塞給斯蒂菲,那是一張電腦打印件的掃描傳真。「沒有人能讓我度假,」他埋怨道,「老闆是從來沒有假期的。這點簡直是違法。」他發出一陣與他的微笑同樣迷人的哈哈大笑。的確,一想到大多數意大利南部男人都醜得令人生畏,斯蒂菲便意識到她今晚的男伴可算個贏家。他有一副相當結實的下巴,安放在一截多半是因經年累月抬奔馳車而練就的厚實脖子上。他黝黑的臉龐襯托出潔白的牙齒,而那雙淺藍綠色眼睛像燈塔一樣放著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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