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黑手黨之戰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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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沒有怎麼受到這種歡樂氣氛的感染。他覺得西西里的歷史讓她返回到好幾千年以前。但他的心思卻在很遙遠的地方,多半集中在佳尼特的病房裡。他不喜歡度過不在她身邊的那些時光。即使是短暫的分離也會讓他神思恍惚——病情的復發,意外的事故,以及各種有礙康復的因素。佳尼特現在恢復得很快。拆線的地方正在癒合。她的面部幾乎是不露痕跡地日見完好。他不想錯過每一秒鐘發生的變化;佳尼特正在獲得新生。他想自始至終目睹這個奇跡。他心思的其它部分沉浸在對在聖瑪麗斯度過的那一天的痛苦懊悔中。不僅僅是因為這一天把他和佳尼特分開的緣故,而是另一個原因,一個更為沉痛的原因。午飯時他一句話也沒說,等待著,但他目光中流露的焦灼的神情,他們全都看在眼裡。然後他低頭看著杯中的葡萄酒說道,「你知道那個女孩的事了吧?」 每個人都從歷史畫冊上抬起頭來,不解地望著他。「什麼女孩?」斯蒂菲問。 查理使勁深吸了一口氣,決心使自己的話儘量不攙雜個人感情色彩。「凱裡知道。她是那些綠色保護主義者中的一個。瑪麗安·亞努齊。」 兄弟倆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凱文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的同胞哥哥自己在聖瑪麗斯的遭遇。「噢,」凱裡忙不迭地說,他想爭取主動。「那個瑪麗安·亞努齊呀。」 「做得並不漂亮,凱裡。她返回殯儀館去取她的筆記本。你他媽的那個半天沒燒起來的火頭正好讓她趕上。她燒死了。」 凱文的臉部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你說她——」他頓了頓,咽下唾沫。「為什麼不——」他截住話頭,環顧四周,仿佛擔心會有更多的禍事降臨到自己身上。「瞧,」他終於用一種滿含怨艾和慍怒的語調說道,「我們反正要告訴你,查理。我們做了一個實驗,看看能不能相互代替。在西賓夕法尼亞的不是凱裡。是我。」沉默中,浮木上一個被海水浸泡過的節疤因溢出樹脂發出響亮而嚇人的「磁——」的一聲。 查理眨眨眼。房間裡有一股教堂中焚香的氣味。「難怪你燒了那地方。齊奧·伊塔洛那套報復的手段。你已經用禁令將他們捆住了手腳。我知道那個做事賣力的警長甚至將他們交給了地方聯邦調查局,懷疑他們組織共產主義運動。可這還嫌不夠。」 「查理?」斯蒂菲問道,「你說一個女孩死了?」 「凱文——我以為是凱裡——燒了當地自然保護主義者的總部。一個女孩死于意外事故。一個代價高昂的律師團會會最終讓一個受了賄賂的驗屍官同意這一結論。換了凱裡,那女孩就死不了。」 誰也沒有說話。查理撥了撥燃燒的木頭。他背靠火爐站著,然後先看看凱文,又瞧瞧凱裡——他希望自己沒看錯。 壁爐臺上,斯蒂菲已經掛上了纏著金珠和金銀絲的青枝綠葉。「伊塔洛殺害與他作對的人,」查理說道,「我們以前也曾找職業殺手幫我們搞兇殺。後來再也不了。我們一直給外界留下循規蹈矩的印象。現在我需要的不僅僅是印象。我想要的是事實,凱文。我們不違法亂紀。這是不是很難聽得懂?」 斯蒂菲捏住兩個兒子的耳朵,把他們的頭湊到一塊兒。「你還記得凱文跌在圓珠筆上的事兒嗎?那時他才三歲?」 「媽。」 她指著凱文左眼下的一個小藍點。「這就像紋身圖案,查理。這兩個渾小子永遠耍不了這種花樣了。」 查理麻木地看著那個小點。該隱①的標誌,他想。可他沒說話。 ①該隱是《聖經》中亞當和夏娃的長子,殺其弟亞伯。後「該隱」用來泛指謀殺者,尤指殺兄弟者。 帕拉旺是海中的一個暗礁島,如高山一般聳出水面,位於菲律賓主群島以西。西南瀕臨蘇魯海。晴天時可以遠眺北婆羅洲。 在灑滿陽光的小島這一側,在波涅歐雪松園的後面(這些老樹直到枯死都一直在生產像桌面一樣寬的厚木板),雨果·韋斯密斯·梅斯勳爵已經說服了費爾迪南·馬科思引進高利潤的大種植園。他沒有多費唇舌,就收到很好的效果。 帕拉旺的主要城鎮是幾千英尺以外的博托·普林斯薩。就像哥倫比亞一樣,這裡種植在高地上的經濟作物漫山遍野,枝葉繁茂。但這裡種植具有芳香氣味的雪松,並不費多少事,而且也不會造成對自然資源的極大浪費,因為可以不斷補種。為了運輸的方便,木材有些被加工成白色粉末狀。 梅斯的英國工頭是需要刺激的,這一點毫無疑問。「布魯姆斯韋特!」梅斯從吃飯的小棚裡喊道,他在這裡存了一瓶朗姆酒,一隻酸橙,還有一些冰塊。「布魯姆斯韋特!在這兒,親愛的夥計。」 布魯姆斯韋特是個倫敦佬,是梅斯在馬尼拉一家男妓院用刀子跟兩個法國水手幹了一架後招來的。雖說他又瘦又小,可在梅斯的記憶中,不管是什麼原因引起的打架鬥毆,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挺身介入。和梅斯一樣,對於任何唾手可得的男人或女人,他都要玩個痛快。 「在一流的聖誕大餐上來之前先喝點開胃酒,布魯姆斯韋特,」梅斯說道,他遞給他一杯濃烈的朗姆酒加酸橙。酒吧用代替冬青的棕櫚葉裝飾了起來。「姑娘們烤了一頭貨真價實的長豬①。」 ①「長豬」是食人生番用語,指人肉。 布魯姆斯韋特那雙機靈的小眼睛睜得大大的。「得了吧,維克多。長豬?這些吃人族已有五十年沒有烤過他們自己的什麼人了。」 「啊,其實不是別的,」梅斯說道,和他碰了碰杯,「是小約瑟皮娜。」 「算了吧,頭兒。我今天下午還看見小約瑟皮娜來著。」 「那是一隻你再也找不到的更鮮嫩的小豬,」梅斯保證道,心裡明白他是在說那個有點男孩子氣的姑娘,她的男友最近失蹤了。「他們一直沒讓她起疑心,可然後把她活烤了,這樣可以保持皮肉細嫩。」 帕拉旺這裡的人經常失蹤。馬科思從主島的監獄中運來了成百個囚犯。試驗種植經濟作物所需的勞力總是超過原先的計劃,可可園開始一直是勉強維持。囚犯們從未有過機會可以回到馬尼拉,揭露他們在這裡像奴隸一樣勞作的悲慘情形。可新政府已經開始嗅到帕拉旺島上死囚營的氣味了。 兩個女人在收拾桌子,她們誰也不像小約瑟皮娜那樣有著男孩般的臀部和小小的乳房。她們端來大罐大罐的啤酒。布魯姆斯韋特手下的當地工人陸陸續續進來坐下,他的警衛排則在另一塊地方圍坐下來吃飯。 梅斯看得出布魯姆斯韋特因約瑟皮娜沒露面而深感不安。如果你首先出於世俗的緣故而崇拜人的肉體,那麼吃人肉就無異於一種為追求時髦奢侈而犯下的罪孽。可大多數人性交前逗樂都模仿吃人的樣子。梅斯算過,如果精打細算,而吃囚犯的肉,這家「昌勞」公司還能額外增加一筆利潤。他的口水快流出來了。 兩個男人把主菜端了上來,一只用棕櫚葉裝飾的四英尺長的大淺盤似乎盛著一隻全豬,已經烤熟,在噝噝冒油,即將被切成汁水充足的許多小塊。布魯姆斯韋特慢慢從椅子上站起身,好像被繩子牽著似的。「看這兒!」 「什麼,布魯姆斯韋特?」 「告訴我那不是她。」 「可那是她,」梅斯再次向他證實,「是我們可愛的、親愛的、水靈靈的、溫和的、柔嫩的小屁股的、完全能吃的約瑟皮娜。叉了吃吧,大夥兒!」 布魯姆斯韋特跌坐在椅子裡,雙臂抱著頭。他頭抬起來想說什麼,卻看見約瑟皮娜正在桌子的另一頭。「是真的!」她喊道,「是我自己配的菜譜!我自己的豬!吃吧!」 布魯姆斯韋特笑得那麼厲害,眼淚順著面頰簌簌滾落。「祝他媽的聖誕快樂。」他哈哈大笑。 曼哈頓是個旅店薈萃之地,從眾所周知的名牌酒店到誰也不肯承認自己聽說過的令人厭惡的廉價旅館。有一家叫辛斯森的,鮮為人知,過往行人誰也看不出那是家旅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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