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黑手黨之戰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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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 凱裡抬起掌心朝上攤開了雙手。「一個女兒在溫切手下的職業殺手開槍時出現,另一個則與黃皮膚大盜唯一的兒子糾纏在一起。我告訴你了嗎?邦妮懷著申勞唯一的孫子。要是依了查理,就會弄一片具有回溯效力的避孕藥。父母中有一個吃下它,孩子……就沒了。」 凱文朗聲笑起來。「尤其是說到我們倆的時候。」 接下來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兄弟倆很早以前就不再談論他們那神秘的父親了,但並不能阻止他們不去想他。凱裡站起來,走到後門口,面對著花園。晨曦把白色的霜雪染成了粉紅色。「他始終是我心目中最了不起的人。」他說話的語氣像是他倆有誰在代替對方說出心裡話。「現在他想改變這一切了。他發現他這輩子都在獲取。現在他想在有生之年多多地給予。誰都不會讓他這麼幹,至少齊奧不會。」 凱文發出格格一聲冷笑。「是誰在欣賞教授那些偉大的觀點,是你嗎?」 「行行好吧。沒有人會利用它的。」見他弟弟沒有反應,凱裡略一沉吟,接著說,「如果爆炸旨在讓查理馴服,那它是完全失敗了。凱夫,你知道有句西西里老話:硬頭越打越倔。」 「齊奧想讓我去趟菲律賓。」凱文重重地歎了口氣。「我想留在這裡過聖誕。」 「這趟是去幹什麼?」 「跟你沒關係。這是溫切、伊塔洛和我之間的事。」 凱裡也發出一聲和弟弟特別相似的歎息。「他們說菲律賓人個個都挺不錯。凱夫!」凱裡突然急促地說道。「聽著,凱夫。我以前說過的話,記得嗎?伊塔洛怎麼知道他派去的是你還是我?」 凱文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怎麼知道?他永遠都猜不出來。永遠。只有媽媽知道,」他補充道,摸了摸在眼下面的面頰。「可她對誰都會守口如瓶。」 第二十五章 佳尼特醒過來了嗎?她昏睡的時間實在太長了。每當她聽清醫生說話,聽見他們預測自己康復的可能時總是以「我們只能希望……」開頭,而不是「我肯定……。」這是一個漫長的不眠之夜,一切都是難以預料。因為縫了針,她的眼睛上纏著繃帶,但眼睛是否看得見東西,只有白天才知道。這一感官不起作用了。觸覺沒有了,因為雙臂都上了夾板,並且纏上紗布了。嗅覺和味覺也沒有了。五個感官有四個不起作用。聽覺是她唯一的窗口。人們對她說話,可她不能回答。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查理也變得沉默寡言了。 查理。她知道他在那兒,因為能聽見他說話,猶猶豫豫,時斷時續。他是她腳下的大地,頭頂的天空。他的嗓音時而響亮,時而沉悶,時而急迫,時而沮喪。查理是她整個的世界。 查理的康復完全是另一碼事了。爆炸後的頭兩個星期,他得感謝醫院實行了蓋世太保式的戒備森嚴的隔離制度,將報社記者、電視臺記者和前來探視的親屬統統拒之門外,除了他自己、幾個偵探、以及火災事故監察員。從警察認定爆炸是一起意外事故之日起,他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他們是如何得此結論的,查理不得而知,因為佳尼特不能說話,而他自己的證詞幾乎毫無用處。 他是不是已經恢復了?他只是鼻子撞壞了,還有一些碎玻璃片造成的表面創傷。第三個星期查理的繃帶就拆除了:縫線拆了,只在鼻頭上貼了一塊紗布。他仿佛從一場令自己元氣大傷的拳擊中恢復過來,又是原來的樣子了。 他認為警方和火災調查員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快刀斬亂麻一樣儘快結案。查理知道這個想法有些尖酸刻薄,可爆炸過後,他腦中就沒有剩下什麼正經的想法。 除了佳尼特以及爆炸是否確系意外事故,他其他幾乎什麼都不考慮。倘若煤氣爆炸時佳尼特當場殞命,查理現在就不會有別的牽掛,只需竭力排遣心中的哀思。可眼下她命若遊絲,他只能抱有一線希望,這是更加痛苦的事。因此,在警方結案很久以後,查理心裡還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伊塔洛到醫院來過兩次——這在一個討厭走在污穢大街上的人確屬難得。每次他一來就走,但會留給佳尼特一小束昂貴的鮮花。過了一陣,他本人不再露面,但禮物沒有斷過,香水、花束、巧克力、雜誌。完全是老派紳士的做派。 每當查理坐在佳尼特床邊時,都會凝神注視她一動不動的軀體,尋找希望的跡象,某些他滿心指望看到的東西。她尚在人世的唯一動靜就是呼吸和脈搏。無法看見她的表情。她那張可愛的、精靈般的臉被厚厚的棉紗和繃帶裹住了,眼睛部位沒有開洞,只在嘴巴處開出一個仿佛在嘲笑和挖苦的大口子。每天查理都要被請出屋外一次,讓三個護士給她換繃帶,抹藥膏,猶如凡夫俗子模仿神父為垂死之人施臨終塗油禮。她周身佈滿各種滴液管和飼食管,渾似恐怖科幻小說中作為戰場的暗伏殺機的森林。那天他們把氧氣瓶挪走,查理喜出望外。他們拆掉她右手上的夾板並宣佈傷口已經癒合時,他更是樂不可支。他已經等不及他們拆除她左腿上的牽引器和左臂上的石膏了。那將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日子。要到什麼時候?結果會怎樣? 有證據表明,大多數時候佳尼特對這些還是有感覺的。在繃帶沒有裹住的地方,她的手指露在外面。當他握著她那冷冰冰、一動不動、手指頭沒裹上繃帶的右手時,她感覺到了。好幾次她的指尖輕輕觸到查理的手。 接著出現了明顯的起色。當右臂上的夾板終於拆除可以活動時,她握了握他的指尖,像新生兒一樣柔弱無力、令人驚歎地輕輕一捏。 醫院裡的環境開始令他惱怒。過分殷勤的醫生和護士說著帶外國腔的蹩腳英語,吵吵鬧鬧的勤雜工們濫用他們小小的地盤佔有權。主動給他送飯的女人也有了玩弄小小權術的用武之地,她們換了他的椅子,強行將他的咖啡換成茶。都是一些企圖重新樹立某種自尊的平庸之舉。在這種陰森可怕的集中營式的地方,誰的病情能有所好轉?到處都彌漫著一種合謀摧垮病人精神的氣氛,直到希望窒息破滅。 他一直想把她轉到威切斯特縣北部地處裡奇蘭的一家私人診所,這裡綠樹蔥郁,常有富人光顧,有自己的計算機X射線軸向分層造影設備,每個工作人員,包括看門人,說的都是他們的母語——英語。那裡他的希望不會落空。那裡,佳尼特那種不死不活的病態即將結束,新的生命就會開始。他們之所以湊合住在這家醫院,是因為這裡有一批全國一流的燒傷科醫師。 一天早上,他們為她換藥時不慎讓他瞧見。這個由一名醫生和兩名護士組成的護理組剪掉了厚厚的包紮物。那一刻,查理看到的只是赤裸在外,充滿分泌物的紅色肉塊。然後,他們用一塊浸著藥膏、輕薄了許多的紗布面罩將它蓋住。 佳尼特的眼睛是不是顫動了幾下?她所有的頭髮都燒光了,睫毛和眉毛也被燒光了。可難道她的眼皮不是顫動了嗎?「你看見了嗎,醫生?」 年輕的委內瑞拉醫生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說啥?」 「她的眼皮動了。」 「是嗎?」他向一個護士問道,好像查理的外行話不值一信。 「沒瞅見。」一個伊朗護士回答道。 護理組弄妥當後就離開了,再沒說別的什麼。查理又來到佳尼特的床邊,他那顆沉重的心因她的新模樣而稍覺釋然。在薄薄的面罩下,她看上去更有人的模樣了,不那麼像頭戴戰盔的中世紀騎士,或是阻截硬橡皮子彈的曲棍球守門員。新的面罩不單變薄了,而且在眼部開了菱型小孔。「佳尼特,我看見你眼皮動了。我知道我看見了。」他的聲音底氣不足,又飄忽不定,好像是誰在自言自語地說出心裡的希望。他看著她那副更具人情味的新面具。她被反復告誡不能試著說話,或是朝任何方向轉動頭部。可她聽見嗎?她懂嗎? 她被石膏和繃帶綁得嚴嚴實實,只有右臂露在外面活動,其餘部分仍然毫無生機。她的左半身在爆炸中受到了正面衝擊。過了一會兒,他不再看她的「臉,」轉而注視她右手上暴露在外的手指。此時,她將拇指、食指稍稍彎曲了幾下;稍頃,又重複了相同的動作。動作小得可憐,上下彎曲的幅度還不到一英寸,可它卻是一個內涵豐富的徵兆。 「是的!」他大喊道。「是的,你在說是!你醒過來了,你又和我們在一起了!」 在病人休息室裡,一半的人都穿著寬大的睡衣和長衫。查理穿著哢嘰布休閒褲和一件網球衫。「是的,特別嚇人。」溫菲爾德贊同道,「都過去好幾個月了,愛琳仍然完全不能恢復常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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